季莘瑶看了一眼前边那完全没有任何扶拦遮挡的边缘,听见这民工的话,更觉得自己是已被逼上梁山。已无法再犹豫,拿着工作证就走了过去。
其实,她刚向那民工所在的边缘迈出一步,脚就已经开始抖了,虽然她不至于恐高,但是这民办大厦足足有18层高,又是一个情绪激动的人,何况她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是逞能也好,是真的职业素养也好,至少在刚刚那一刹那,她真的觉得自己应该为顾南希做点什么,或者,是为这个可怜的民工做点什么。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再又向那民工靠近。
直到终于稍微进了点时,那民工仿佛看不到她的诚心,有点迟疑,她看着他所站的地方,心头隐隐惊惧了一下,又轻轻向前了一步,这一步后,她站在天台上的位置,已绝对可以将民办大厦楼下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她也已经站到了边缘,却是努力忽略这么高的位置,尽量平复心头的颤抖,小心的看着那民工眼中的迟疑,抬起手将那工作证递给他。
那位民工的手有些颤抖,接过她的工作证,低头看了好半天,似乎识字不多,但勉强还能认得记者媒体等等这些字,又看看那上边的一寸照片,再又仔细看了看季莘瑶,才深吸一口气。
就在季莘瑶以为他终于相信自己了,而正要松一口气的刹那,他忽然一把就抓住她的手,惊的她募地浑身一僵。
那边顾南希与苏特助高秘书他们也瞬时上前一步。
"记者小姐!记者小姐,我就把我这条命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一起讨回公道啊!我不想再被那些人关进局子里了!我也没有病,我没有精神病,我不需要去精神病院,我不要他们给我打镇定剂,那些医生还天天打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跟无理取闹的要钱,可我没有大过啊,最多罚我拘留几天就够了吧?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那些人都没有良心,记者小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啊,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季莘瑶这才感觉到他手上全是汗,很想把他甩开,却又不忍心,何况这里这么危险,她不敢有什么动作,只好连连点头答应:"行,好...我帮你,我一定帮你..."
"你一定不要骗我啊,我的命可都压在你身上了!"那民工忽然恶狠狠的纂着她的手腕,眼中是几分威胁:"不然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你冷静点!"那边无法靠过来的顾南希厉声道。
"好,我冷静...我冷静..."那民工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那天在刑警队,我其实...我..."
忽然,那民工的视线一转,瞥了顾南希的身后一眼,那是高秘书所站的方向,却是同时,他忽然视线微微一僵,似是愣了一下,同时颤了颤,在季莘瑶正要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似乎是没站稳,本想向里边走一走,不再站这么危险,却是刚一动,猛地脚下一滑,直接就向后仰去。
季莘瑶刹时间惊呼一声,还没反映过来,那民工便忽然将手在她手腕上用力一推,仿佛本来只是想将她当做支撑,却忽略了她也站在最边上完全没办法撑住他。
瞬时,季莘瑶便整个被推的向下掉去,瞬时她心头就空了,茫然的连一声救命都忘记喊,只听见顾南希仿佛心胆俱碎的声音:"莘瑶——"
刚一掉下去的瞬间,她下意识的猛地反手抓紧那民工的手,她在下,那民工在上,两个人同时坠落,就在她紧抓着那民工的手想着会不会就这么死掉的瞬间,下坠的动作暂停,似乎有人在上边拉住了他们。
那民工已经慌的连声大叫,甚至还挣扎着要将她的手挥开,她拼命的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抬眼向上望,只见是顾南希率先冲上前,拉住了那民工的那只手。
"啊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那民工哭着喊着尖叫:"拉我上去,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就别乱动!"顾南希拧眉,旁边已过来几个人帮忙,却因为他们两个的重量加上这种悬空的加重而动作有些迟缓,再加上那民工的挣扎。
季莘瑶一边紧紧抓着那民工的手,一边忽然感觉到头后边似乎被什么东西刺撞了一下,很痛。瞬时便觉颈间一阵温热,她有些惊疑,恍惚间闻到血的味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头究竟撞到了什么,但却拼着那些仅有的意识,紧紧抓着民工的手。
"放开我,别拉我下去,放手,放手!"那民工贪生怕死,怕她在下边将他一起拖下去,用力的要甩开她。
就在季莘瑶觉得阵阵晕眩,已无力支撑的刹那,顾南希在上边严厉喝道:"别乱动!她若是摔下去,我让你也一起陪葬!不想死就别乱动!"
那民工顿时就停止了甩手的动作,但季莘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只觉得手臂也因为这样悬空挂着的姿势而越发的疼痛,那民工手上全是汗,她渐渐有些握不住,身体一点点下滑。
上边几个人一起拽着他们,身体渐渐向上,她吞了吞口水,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随着脑后越流越流的血而渐渐抽离。
就在那民工刚一被拽上去,同时顾南希的手瞬时反过来去拉她时,她已无力再去握住什么,下滑的手臂瞬间被他握住:"莘瑶,抓紧!"
她想要动动手指,却已无力,耳边隐约听见从18楼上得天台的那道铁门似乎被人用力踹开,不知道是什么人冲了上来,却已没有精力去想。
耳边是一阵奇怪的嗡嗡的声音,扰的她难受,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呼吸都是那样的困难。
当季莘瑶终于被拽上来的那一刻,顾南希迅速俯下身便抱住瘫软在地的她,却惊见她脑后正汩汩不断的向外流着大片湿濡的血:"莘瑶?!"
他的手几乎颤抖的抱着她,右手托在她脑后,却感觉到那血顺着他的指缝向下不断的流。
季莘瑶微微睁开眼,看见顾南希的脸竟然有些白的可怕,想要说一声她没事,别担心,却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努力朝他笑笑,无力的手被他紧握着。
她听见他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柔声安慰她:"别怕,莘瑶,不要怕,我们去医院,马上就去医院!"
她勉强点点头,同时彻底模糊了视线,只觉得模糊的眼前一阵阵光影交错,分不清是黑是白,是一片的混沌。
"叫救护车!"顾南希勉强维持住镇定,手稳稳的托在她的后脑,想要阻止她脑后那不断向外流淌的血,却是刚一抬起头,便赫然看见在刚刚那一刹那踹开天台的门冲上来的秦慕琰。
"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顾太太受伤了,性命垂危,快!"高秘书也奔了过来,嘴里却是匆匆的对着正打电话的苏特助说道。
那一句"顾太太",瞬间便使因为看见季莘瑶受伤而冲上前的秦慕琰脚步一顿,震愕的僵站在原地。
季莘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耳边隐约有着些响动,却是时而听得清,时而又觉得模糊无法听得进去,意识也是在反反复复,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却只觉眼皮上仿佛承载了千斤的重量,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她是不是死了?在民办大厦楼顶将要坠下时,她依稀记得自己的头似乎是被什么横亘在那里的金属刺伤,在那个民工拼命的挣扎想要甩开她的时候,她被甩的在半空摇摇晃晃,额头亦也重重的撞到冰凉的墙壁上,不知道是不是撞出了脑震荡,她只觉得头里是一阵一阵强烈的晕眩。
不行,她不能死...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不能留下修黎一个人孤苦无依,她的人生不能这样可悲,在刚刚看见幸福的曙光时就这样彻底结束,她不要!
耳边隐约传来什么人的声音。
"顾总,前方的路口严重堵车,救护车无法通过!"苏特助的声音。
再之后,她便听不清楚,恍惚中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放进一辆车里,模模糊糊听见车子急速掉转车头的声音,车轮在地面上迅速转过的刺耳的声音,车外的嘈杂声被隔绝,耳边持续的有谁在温柔的哄着她:"不会有事,别怕..."
她不怕,她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病人脑部受剧烈震荡,脑颈之间血动脉被带锈金属穿透,失血过多,紧急需求A型血!"
她睁不开眼,手指却是动了动,下意识的纂住手边的不知是谁的胳膊,不甚清醒的哑声道:"那个民工...掉下去没有...他有没有死...有没有..."
如果那个民工摔下楼去死了,那她这条命赔的实在是不值,反而只会给顾南希添加更多的一层压力。
"他没死,你也不会!"耳边是一道清越而坚定的声音,手被人紧紧反握住。
那是,顾南希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一股莫名的能使她安定心神的能力,她欣慰的微微扬了扬嘴角:"那就...好..."
脑袋后边的剧烈的痛楚,实在是折磨人,她很想干脆晕过去算了,可始终都没有真的完全昏迷不醒,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放在可移动的病床上,被一堆满身是药水味道的人推进一个地方,有人给她打了针,那之后,她才终于渐渐有了困意,意识渐渐归于全部的黑暗。
季莘瑶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片黑暗的汪洋中飘浮不定,游游荡荡,始终靠不到光明的岸,终于见到一丝曙光时,又似乎暗中有谁在生生的拉扯着她,她猛地转回脸去,看见季程程的脸与何漫妮的脸在那里对着她嘲笑,她拼命的划动船桨想要逃,逃了很久很久,却总感觉她们紧紧尾随在她身后,在她终于靠近岸边时,刚一伸出脚要去踏上岸,船就骤然翻了,她连着船一起翻进全是剧毒的黑色海水里,她拼命的想要呼救,扑腾着想要从水里钻出来,却忽然看见岸边一男一女的背影。那是顾南希和单萦,他们亲昵的相携着一起走远,任她怎样拼命的呼喊,求救,他们都仿佛听不见一样,越走越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