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季莘瑶换了身衣服,又将头发束起,这时才在镜子前注意到自己颈间那块若有若无的淡淡粉痕,陡然想起顾南希早上盯着自己的脖子一边看一边笑的神情,她一顿,瞬间脸上升起一片可疑的红晕,赶忙去找了一件高领的鹅黄色毛衣穿上,下身只穿了一条牛仔裤,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都不是特别紧身的衣物,毛衣宽松而舒适,牛仔裤也很贴身,重新将头发绑成一条简单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有精神。
直到下楼时,她才注意到,白天前来拜年的那些政客几乎都走的差不多了,至少当她走到客厅时,除了顾家人之外,只有季秋杭跟何漫妮夫妇在。
一看见季莘瑶走下来,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的季秋杭倏地站起身,向她看了过来。
莘瑶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着,季秋杭这表情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同寻常?
"莘瑶啊,快过来。"顾老爷子此时眼中虽然带笑,但却让季莘瑶看出他眼中透着几分精明老练,招呼自己过去时那热络劲儿,完全是给季家人看的。
见顾老爷子对季莘瑶这么关心,一旁跟随季秋杭而来的何漫妮脸上那本来就是很淡的笑容顿时就变的有点牵强。
"莘瑶,来。"何婕珍亦是招了招手,拉着季莘瑶坐过去。
"妈,爷爷。"莘瑶在坐下之前,跟众人打了招呼,见顾远衡也在,便直接叫了声:"爸。"
当然这声爸跟季秋杭倒是没什么关系,当她坐下时,抬眼看着有些尴尬的缓缓坐下身的季秋杭,没有说话,眼神很平静,仿佛只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好了,现在既然莘瑶也来了,有什么话,你们直接跟她说,不过南希今天下午在那边有一场临时的会议,恐怕暂时无法见你们,但既然事情和莘瑶有关,你们直接和她说也无妨。"顾老爷子目光炯然,老神在在的说。
"这..."季秋杭笑的有些勉强,看了看季莘瑶,似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得轻叹了一声。
而何漫妮毕竟是何婕珍的妹妹,而季顾两家的关系也是因为她们姐妹的关系而维系了这么多年,何漫妮自然也比季秋杭有底气了许多,但此刻,却也是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何漫妮笑了笑,转头看向何婕珍:"姐,南希现在在顾氏?现在可以初一啊,他今天要忙到什么时候?不如...我和老季等等他。"
何婕珍摇头:"不太清楚,估计他暂时没办法见你们。"
何漫妮顿时就蹙起了眉,似是对自己姐姐这种完全没打算帮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满,却又敢怒而不敢言,只坐在那里,目光扫了一眼季莘瑶。
"真正的当事人是莘瑶,找南希和找莘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想..."这时,老爷子杵在拐杖上的手轻轻的交叠,半开玩笑似的说:"这事情还得看莘瑶愿不愿意尽释前嫌,如果莘瑶不想就这么算了,南希必然会为自己的老婆孩子做主,也一样不会就这么算了。"
莘瑶从顾老爷了子这翻话里似是听出了什么,心下不由诧异,难道季秋杭跟何漫妮这样急匆匆的赶来顾家,这一副有求于人的态度,是和季程程有关?
"哎,漫妮啊,你们平时是怎么教程程的?怎么让她认识那些狐朋狗友?像徐立民这种败类,我听说他当初在Y市就是个混混,包括八年前程程请去的那些'朋友';,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你们怎么能让她和这些人走在一起?好歹莘瑶也是秋杭的亲女儿,程程也太任性了,就八年前那件事,那时候莘瑶才多大啊,才十七岁,你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被那群人带走?"
何婕珍这忽然带着几分不满的话,让季莘瑶脊背一凉。
八年前...她十七岁的那件事...
她僵坐在沙发上,坐在她身边的老爷子却忽然伸出手,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便在她手上安抚似的拍了拍:"贼丫头,别怕,有爷爷在。"
莘瑶看看老爷子,从他这目光里能看出,顾老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她当年发生过的事。
见老爷子眼中那对自己的安慰,心下不由一暖,微笑着点点头:"谢谢爷爷。"
老爷子欣慰的笑笑,眼中全是慈爱和心疼:"你这贼丫头,怪不得平时这么宠辱不惊的,原来人生的大风大浪都在年幼时便已经尝过,以后啊,顾家就是你的后盾,你小时候没有的,爷爷一定叫南希一样一样的给你补偿回来。"
莘瑶摇头,却是感动的鼻子发酸,忍了又忍,没让眼泪落下来。
这时季秋杭终于无奈的开口:"当年的事情,我在忙了一段时间,完全不知道莘瑶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只是当我得知莘瑶病危的消息才赶回去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我连忙把她送到医院,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道啊。"
"莘瑶,爸如果知道你是发生了那样的事,爸一定不会放过那群王八蛋!可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你一直昏迷着,醒来后就一句话不说,后来就忽然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七年,我..."季秋杭痛心的看着她,似是真的才刚刚得知那件事的真相:"对不起,孩子,爸没想到程程那时候年少气盛,这么不懂事..."
"是啊,程程那时候太小,程程比莘瑶还小一岁呢,那时候程程也才十六岁,还在叛逆期,我们这做父母的,也管不了她,根本不清楚她在外边认识了什么样的人,对于莘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那时候也不清楚..."何漫妮跟着轻声解释。
"你不清楚?"
这时,修黎不知是从哪里得知季家人来到的消息,竟从里边走出来,刚一现身,便讽刺的笑问:"你既然不清楚,又何苦在我们把莘瑶救回来的第二天,把高烧三十九度的她扔在季家前院里,让她一个人穿着薄薄的单衣就那么在雪地里被冻了近两天?你既然不清楚?又为什么如此恶意的要将她活活冻死,想要造成她不幸病亡的假象好替你的女儿遮掩这一险些酿成的大错?!"
修黎这一番话,让何漫妮当即便脸色发白,微蹙起眉,解释着:"你们误会了,那时候莘瑶身体状况不太好,又忽然发烧,不适合打针吃药,我那时候也是一时犯糊涂,想着用冰袋物理降温与雪的物理降温没什么区别,才让她在前院去弄些雪给自己降降温,只是这孩子那时候太任性,趴在雪地里就不动了,好像是我这个后母虐待她一样..."
说着说着,何漫妮便看向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话的莘瑶,似是明显知道莘瑶从来都没有放下过那件事,知道希望不大,便仍是陪着笑脸和蔼的说:"莘瑶啊,你那时候在季家,常常叫我何阿姨,我把你和修黎一直都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就算你十七岁莫名奇妙的离家出走,但你毕竟四岁的时候就来季家了,如果我真的对你们怎么样,又何苦等到你十七岁心智完全成熟了才伤害你,是不是?对于程程因为不懂事带给你的伤害,我跟你爸在这里向你道歉,程程是被我们从小就惯坏了,所以她从小就喜欢欺负你,但是我们都没想到那年发生的是那样的事..."
莘瑶不知道现在这忽然的一个巨大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但她明白,应该是因为顾南希。
可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彻查,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的?她完全不知道,原来他每日在忙碌之余,不曾忘记过要替她出这一口恶气,他始终都在悄悄为自己做着这一切吗?
虽然季秋杭对那件事情确实不清楚,但是自从她离家出走后,他也没打算查过,完全没有真正将自己当女儿看待,这种薄情就足以让她与他断绝父女关系,但是何漫妮这口口声声的无辜倒是让季莘瑶想笑。
莘瑶镇定的问:"恕我没有听懂二位这些话的意思,这些陈年旧事,忽然被翻出来,原因是什么?而二位忽然跑来,只是想告诉我们所有人,你们那位宝贝女儿,十六岁的时候有多么的不懂事?还是我季莘瑶的疮疤这么好揭?"
何漫妮表情一滞,季秋杭却是有些无奈:"莘瑶啊,爸知道你恨季家,恨我,恨漫妮,更恨程程,但毕竟你和程程身上都一样流的是我的血,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无论你们哪一个受到伤害,爸都是一样的难过,现在程程因为你的事,在昨晚,全家其乐融融吃年夜饭的时候,忽然被公关机关的人带走!"
"这个春节,我们过的是心惊胆颤,我们知道这是南希一手策划,是程程让你在八年前的春节里受到那种伤害又险些送了命,八年后,南希分明是要让程程感同身受一回!我们在程程被带走后,接到一通电话,得知了事出的原因,凌晨就订了机票,今早就赶了过来,可是南希对我们避而不见,我们只好赶来顾家,但是..."
季莘瑶用几秒的时间接受了这一讯息,不得不承认顾南希这一手段之凌厉,在他那云淡风轻温和浅笑的表面下,暗藏的深沉与杀伐决断恐怕不仅仅是这些而己。
这个除夕夜,她过的异常的幸福温馨。
顾南希,在昨夜送给她一场人生的圆满,却没想到那时远在Y市的季家,亦也上演着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幕。
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可他却不动声色的让她毫无所觉,也许像顾南希这样在平静之下运筹帷幄的男人在某些对手的眼里是十足的可怕,而在她这里,却是十足的贴心与温暖。
"莘瑶啊..."见季莘瑶沉默不语,季秋杭叹了叹,眼中是几分企求:"能不能看在我们父女血缘关系的这一份儿上,饶了程程这一次?"
季莘瑶抬眼,虽是想到季秋杭的求情,却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眼中不禁有几分惊异,就这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