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黎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只是在王妈倒了茶过来时,接过茶杯时淡淡道了声:"谢谢。"
有那么一刹那,莘瑶仿佛能感觉到,修黎变了许多,他比以往沉默,性子也低沉了一些,不再像曾经那个阳光的大男孩儿,也不再是那个总是在她面前嬉皮笑脸陪着她相依为命的那个季修黎。
是身世的真相,还是其他的什么,总之,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已让季莘瑶渐渐看不透。
于是她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很想去敲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但是在顾老爷子面前...
还是给这小子点面子吧...
待到下午,王妈她们在给修黎收拾房间,修黎被叫去了顾老爷子的书房,莘瑶便去了王妈那边帮忙,把修黎平日的生活习惯和他们说了一下。
而就在莘瑶从房间里出来时,只见温晴站在楼梯的拐角,昨天晚上没见她,现在一见,才看见她竟剪了头发,本来长及腰的大波浪卷发变的只到肩膀那么长,人却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莘瑶走到楼梯那边,正要下楼,温晴守在楼梯口不让路。
"麻烦让开。"季莘瑶淡淡看她一眼。
"这个家里,向着你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又多了一个季修黎,哦不...或许他应该叫顾修黎才是。"温晴的目光带着怨恨,嘴角却是微微上翘着,笑的有几分诡异:"季莘瑶,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莘瑶漠然看着她:"我逼你?"她顿时笑了出来:"温小姐,你的脑子该不会是上次中秋节的时候不小心进水了?是真的是非不分还是就这么喜欢跟我胡搅蛮缠?究竟是谁在逼谁?究竟是谁整天无理取闹还自以为是的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我不管你跟季程程这对姐妹是有多讨厌我的存在,但是温小姐,对于你这种看我不顺眼的人,能给你们心里添堵,我真是舒坦!"
温晴依旧只是半笑不笑的看着她,眼里仿佛有什么在闪过,又仿佛像是捉住了她的什么把柄一样,那般的傲然而不俱,就这样站在楼梯口,就是不肯让开路。
"我说你堵在这里做什么?"季莘瑶怒极反笑:"是想用眼神杀了我?还是扇我一巴掌?到底想干什么你直接说,用得着跟我嗦这么多废话?"
"我打你干什么?"温晴弯了弯唇:"现在你是顾家的宝,我动你一根毫毛就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你以为我真这么傻?上一次若不是借着酒意,我也不会拿水果刀那样做,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没话好多,但是季莘瑶,你别真以为自己那么好运,该来的始终会来,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季莘瑶听她这话很奇怪,本以为她是故意神经兮兮的想挑拨些什么,但见她那一副笃定的样子,不由的盯着她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慢慢看好戏而己。"温晴笑。
季莘瑶对她全无耐心,又看了她一眼,便打算直接绕过她,转身下楼。
"季莘瑶,你知道季家为什么一直很想找到那条水晶项链吗?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妈妈当年跳楼自杀的事情封锁住不传出去吗?"温晴的眼神幽幽的,却是带着深切的凉意,像是一块沉在深渊里的寒冰,狠狠刺进季莘瑶的眼里。
"少跟我扯这些废话!有话你就说,用不着跟我玩心理战术!"季莘瑶陡然转眼,毫不留情的回斥道:"温晴,老爷子可以念在抚养你多年的感情上对你容忍,但我可不惯着你,我警告你,别想在我身上玩任何把戏!"
温晴冷瞥她一眼,森然笑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警告我?"
说完,她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忽然回身,道:"季莘瑶,你真可怜。"
莘瑶被她那种眼神刺的心头一乱,却是漠然道:"如果我是可怜的,那么温小姐,你就是可悲!"
说罢,她便旋身下了楼。
在走到二楼时,看见顾南希竟上来接她:"去了这么久?房间收拾好了?"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味道顷刻萦绕在鼻间,清越淡然的声音总是能瞬间抚平她内心的动乱。
季莘瑶点点头:"差不多了,你怎么上来接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修黎的房间在三楼,我又不会走丢。"
顾南希笑笑:"小孩子都比你省心些。"
莘瑶撇了撇嘴,回头又看了一眼上边的楼梯,犹豫了一下才说:"刚才我和温晴之间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是吗?"
他挑眉,却亦是默认。
"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妈妈的那条项链不就是一条当年那起贪污案的证据之一吗?可不管涉案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现下那条项链就算是物证,但是我妈妈这人证也已经不在世了,但温晴又提到季家,她到底什么意思?"
季莘瑶很是认真的问。
顾南希勾了勾唇,眼神中是几分安慰的意味:"温晴的话你也当真?"
"我知道当不得真,但总觉得她那话说的很笃定,所以难免会仔细想了一下。"
季莘瑶很是疑惑,可心知自己的母亲已经死去那么多年了,就算真的有什么隐情,又能怎么样呢?
由是她便将那些心头的困惑隐去,露出笑脸来:"算了,你说的没错,温晴的话有些时候确实当不得真,就当是刚听了一场笑话吧。"
顾南希听她这样说,唇角微微上扬,半环住她,带她一起走下楼。
"南希,你们顾氏的春节休假是几天?"下楼时莘瑶忽然问。
顾南希看她一眼:"公司各个部门不同,有一些只休五天,不过大多数的人都有十天的假期。"
"那我们哪天回日暮里?等你休假结束吗?"她小声问。
也许是她的私心做祟,虽然真的很想多陪陪老爷子还有何婕珍,何况雨霏的事情似乎还没解决,但是因为顾家里有温晴这个定时炸弹,还有修黎和顾南希之间若有若无的敌意,于是她忽然很想念日暮里,那个只属于顾南希和她的家。
或许是莘瑶并没有掩饰心中的那些顾虑,情绪都已放在眼底,顾南希便仿佛已瞬间看透了她的心思。
"过了今夜的除夕后,你想哪天回去,我们就哪一天回日暮里。"他笑道。
"今夜是除夕,你让我走我也不会走"莘瑶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在顾宅里你难免还是有诸多束缚,特别是温晴,不过现在毕竟是春节,可能要委屈你一两天,再忍一忍,嗯?"
刚刚还说她都不如一个小孩子省心,现在又以着像是在哄孩子的口吻,莘瑶唇上弯出欣悦的弧度,释怀的说:"那我们再多陪爷爷几天吧。"
顾南希好笑的看着她,说话间两人已行至客厅。
何婕珍正站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
莘瑶一顿,想了想,小声说:"南希,我去陪妈说一会儿话。"
不需要太多的话语,顾南希便能知道她现在心中所想,如水的目光看了看她,轻笑:"真是个贴心的儿媳妇。"
之后季莘瑶便倒了杯水,走到窗前,站在何婕珍身边,先是不说话,只是侧过头悄悄的看了看她的表情。
结果何婕珍却是回头瞥了她一眼,本是平平静静的眼里染了一丝好笑:"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妈。"莘瑶笑着递给她一杯水:"女人平时没事的时候要多喝些水,虽然您保养的极好,但是多喝水比任何护肤品都管用。"
何婕珍接过水杯,放在手中,却是没有喝,只是看着她:"想和我说什么?"
果然,她这位婆婆不喜欢和人拐弯抹角,于是莘瑶再也不必再去考虑要怎么将话拉入主题,便直接说:"那次您见过修黎后,是不是就已经猜到他的身世了?"
何婕珍点点头。
"妈,您会不会怨我?"
"我为什么要怨你?"
何婕珍握着水杯,声时很轻,轻的只有季莘瑶一个人才能听见:"有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这二十几年,纵使再不能释怀的东西,也已经释怀了。无论修黎对顾家是怨恨还是接受,是留下还是离开,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毕竟他也不是孩子,身上流的终究是顾家的血,既然是上一辈的事情,我也不会对修黎太冷落,既然他曾经和莘瑶你一起长大,想必也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妈不会搅了老爷子这合家团圆的兴致。"
"如果日后修黎的态度太过冷硬,希望妈您别往心里去。"
何婕珍呵呵笑了一声:"好孩子,妈知道你的好意。"
莘瑶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恬然的与何婕珍相视而笑。
因为是除夕的关系,但又因为老爷子年纪大,不适合熬夜,所以年夜饭提前了三个小时,在晚上9点便开始了。
光洁明亮的长桌两旁,顾家的人一个都没落下,全数到齐,老爷子似乎是很久都没有心情这么好过了,大晚上的换了一身新衣服,杵着拐杖走下楼,坐下时,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又看看在坐的所有人,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何婕珍与顾远衡坐在老爷子右手边,顾雨霏坐在何婕珍身旁,然后一圈下来,依次而坐。
而顾南希坐在莘瑶的左边,修黎好巧不巧的坐在了莘瑶的右边,看着老爷子那开心的笑容,莘瑶亦是由衷的轻笑。
"修黎。"她忽然转头,看着目光镇静,却是有些疏离冷漠的修黎:"这是我们自懂事起,第一次有这么多亲人陪我们一起过除夕,是不是?"
季修黎冷抿的唇在听见她这话时,终是微微勾了勾。
"莘瑶啊,你和修黎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弟,在外边都吃了不少苦吧?"老爷子看着他们,眼中是满满的慈爱:"以后顾家就是你们的家,每年的除夕我们都在一起吃团圆饭,再也不会挨饿受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