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太阳微微从云后探出头来，连日以来的阴天终于迎来了暖阳。

赵雪儿在院子里，揭开盖子，查看昨天制作的蕨根粉的情况。

经过了一晚上的沉淀，可以看见装着蕨根水的盆底已经沉淀了厚厚一层的粉末状沉积物。

那个就是蕨根粉。

将盆中的水倒掉，浅灰色的蕨根粉完全露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将它晒干就行。

她端起盆放在院子里的石磨上，正好能晒到太阳。

难得出了太阳，她还要把家里的垫絮啊被子啊拿出来晒晒，晒过之后总是要暖和一些。

窦红霞和她一起在院子里搭上竹架子，然后回屋拿被子。

一床床的被子，在院子里晒着，成了一道风景线。

架子不够，又从屋子里搬出椅子来。两个椅子对并在一起，刚好能将垫絮搭在上面。

云小糖拿着枕头从房间里出来，顺手就将枕头搭在了垫絮上。

小平安小小的个子，欢快地在晒着的被子间穿梭，小孩子总能找到自己的乐趣。

......

等下午，太阳渐渐要下山的时候，院子里的被絮已经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云小糖趴在被子上，闻了闻，很安心很舒服。

之后，大家一起将被絮收回房间，院子一下子又变的空荡荡的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竹架。

云小糖站在堂屋门口，莫名地心中生出一些寂寥的情绪来。

不过很快，她突如其来感时伤怀的情绪就消散了。

赵天儿拉着她，要一起玩抓石子。

云小糖忍不住偷笑，哥哥自从学会抓石子后，都要迷上这个游戏了。

也是，如今也没别的能玩。

漫画书、手机、游戏机、电视机，包括玩具，统统都没有。

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

*

房间里，赵雪儿正将晒好的被絮重新铺好，棉絮晒的软蓬蓬的，床榻看着都比以往要高了几分。

从房间里出来，她去厨房拿了根快子，戳了戳晒着的蕨根粉。

粉末细腻，没有黏上快子，显然是已经晒好了。

她端着盆回了厨房，用锅铲将蕨根粉铲出，装进以往留下的空米面袋子里。

当天晚上，她就为大家做了蕨根粑粑吃。

将蕨根粉兑水调成湖状倒进烧热的锅里，本来浅灰色的湖湖一烧热就变成了土褐色，蕨根粑成型了。

用锅铲将一整块蕨根粑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加一点辣椒和盐，这炒蕨根粑就做成了。

吃饭的时候，云小糖夹了一块吃，只觉得这蕨根粑Q弹又有嚼劲，还蛮好吃的。

只不过，为了吃上这么一口，前面所做的工序太繁琐了。

赵雪儿吃着蕨根粑，心里却是有不同的想法。

虽然制作蕨根粉太麻烦，但是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力与时间了。

山上那么多蕨根，不挖也是可惜了。

多做点蕨根粉，找吴爷卖，不是还能换点钱和粮食吗。

这可是一个赚钱的门路啊。

越想，她心里越是火热，决定明日一早就去镇上。

她还要置办一些粮食，生产队结算时发的二十六块钱，她都还留在手里呢。

这几日，天天吃的不是玉米面馍馍，就是红薯，也得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一年到头也不容易啊。

*

翌日，吃过早饭，她将装着蕨根粉的袋子放进竹篓里，就准备去镇上了。

这次倒是不用窦红霞一起去，也没什么东西。

她一个人就行。

于是，窦红霞就在家看着三小孩。

赵雪儿，独自踏上前往木桐镇的路上。

......

木桐镇，与萧瑟的农村不同，处处都有一种腊月里快要过年的喜庆感。

供销社里，挤满了置办年货的人。

计划经济时代，很多东西都是供不应求，不早点去买可能就买不到了。

再一问店员东西什么时候能再有，只会平白得了店员几个白眼。

“不知道！”语气极为不耐烦。

赵雪儿从供销社门口路过，先是去了天桥，没有看见吴爷，才去了之前的那个院子里。

“笃笃笃”地敲门声响起后，门内传来声音。

赵雪儿一听，这不就得吴爷的声音嘛。

她还是按照老规矩对了暗号，然后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吴爷看见她就哈哈大笑，“就猜是你这丫头来了，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赵雪儿一笑，放下竹篓，从里面拿出了蕨根粉。

“吴爷，您瞧瞧，这是蕨根粉。”

说完，她又掏出了一小块用手帕包好的蕨根粑，这是她昨日特意留的一块。

想卖这东西，总得让别人知道这是什么，尝过味道才行。

吴爷接过，将蕨根粑放进嘴里，满是络腮胡的脸颊动了动。

他的鹰目突然亮了几分，这蕨根粑吃着倒是有些不同。

赵雪儿一看吴爷的神色，就知道这事成了，蕨根粉可以卖出去了。

“丫头，你倒是能干啊。这个你打算怎么卖?”

吴爷开门见山地问道。

赵雪儿想了想，这蕨根粉大概两斤多一点。她和窦姨挖了满满两竹篓的蕨根，才榨出这么一点蕨根粉，肯定不能卖便宜了。

但是也不能卖贵了。

不然，别人为什么放着精面粉不买，反而买她的这个蕨根粉呢。

“吴爷，我也实话说了，这蕨根粉做起来很是麻烦。我们辛苦了很久也才制作出这么一点，我也不乱开价，一斤两毛钱。”

心里拿定主意，赵雪儿开口说道。

吴爷摸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又是哈哈笑了几声，心里也是清楚这东西的确制作麻烦。

于是他爽快的答应了，“行！”

这次，倒是没再跟赵雪儿讨价还价。

赵雪儿心里一喜，真心实意地开口道，“吴爷，这蕨根粉做出来的蕨根粑嚼着有弹性，我估摸着这还能做成粉条。”

吴爷一听，鹰目冒出精明的光芒，做成粉条的话，倒是一个新商机。

“丫头，你倒是聪明啊。”

赵雪儿腼腆的一笑。

然后询问吴爷有没有猪肉、粮食这些，在他这儿买，还不需要票。

“有啊，也是新到的货，我让小李拿给你。”

赵雪儿最后买了两斤猪肉、四斤精面粉和四斤精大米，还买了盐及红糖。

如今买不起麦乳精，也买不起大白兔奶糖，买斤红糖回家泡水喝也不错。

临走之前，吴爷喊住她，给了她巴掌大一块的肥肉。

“这点肥肉拿回家，弄点油渣和猪油。也没多少，算是吴爷感谢你的提醒。”

赵雪儿推拒着，不愿拿这肥肉。

这可是好东西啊，她可不能白拿。

吴爷洒然一笑，直接将那肥肉塞进她背的竹篓里，“就这么一点肥肉，拿着吧，快走快走，赶紧回家去吧。”

赵雪儿还想再说几句，却是被吴爷推出了门。

看着关上的院门，她蓦地一笑，摇了摇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