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忠也收到了消息，只不过，他没有介入。不是不想介入，而是，他手上已无警可用。

一夜的恶斗，让古城四处充满血腥味。廖永忠一直守在办公室，哪里也没去，接连一天一夜，只做了一件事，协调警力，抓人。

哪里在斗，就扑向哪里抓人。

公安医院和古城看守所一时人满为患。

刚开始的时候，还安排警员对抓来的嫌犯进行突审，但两方被抓的人都惜字如金，进了警局几乎不说话。而且往往刚开始审，那边又斗起来了，廖永忠索性不管，先抓了人，再来慢慢审，因为他实在没有警力专门分出来去审讯嫌犯。

重伤者扔公安医院，轻伤者塞进看守所专门整理出来的监仓。

奇怪的是，廖永忠决定抓人之后，上面之前时不时会打过来的电话，一个也没有。

廖永忠乐得轻松，不管之后的事情，只协调警力，四处出击。

直到早上九点整，市委早会召开，廖永忠被通知参与。廖永忠安排好局里的事情，带着一沓数据，直赴会场。

进去的时候，班子成员全都在位，其他相关部门负责人一一在场，廖永忠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面无表情，沉默。

市委书记何文谦清清嗓子，对众人说道：“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事情，我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了，建市几十年来，未尝有过。现在，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与会人员都面无表情，一片沉默，包括廖永忠。

许久，市政法委书记范志军出声说道：“何书记，我个人认为这是有人要肆意破坏古城的稳定，应严查。”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没必要遮遮掩掩了，那块遮羞布，昨天晚上就被撕得粉碎了。”何文谦沉声说道。

范志军接过何文谦的话茬道：“既然何书记这么说了，那我就直接一点。昨天发生的事情，究其根源，是新城地产董事长乔北非法集资一案引起，其幕后的推手心有不甘，故意掀起古城群体械斗，以达到给政府施压的目的。我个人建议严查，以消除隐患。”

言毕，会议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过了一分多钟，检察院院长接着说道：“通过检院对嫌犯的审讯，已基本查清乔北非法集资的犯罪事实。当然，目前此案尚在审讯当中，是否会出现新的证据和线索，有待进一步审讯。”

会议室里再次沉默。

其后，每隔一分钟就有人出声，要求严查乔北。只有廖永忠和市长郝振华一直默不作声。

何文谦见众人都不出声，转向廖永忠说道：“老廖，你通报一下昨天古城群体事件的情况。”

“好。我已经安排人整理成文字材料，每起案件的起因、参与人数、伤亡情况……都在资料里，请派发一下。”廖永忠将随身带过来的资料交给书记员。

书记员一一派发，一众人看过，都不禁暗自心惊。

廖永忠给的数据很详细，也很血腥，主要是因为死伤的数据。

“老郝，你怎么看？”何文谦这才转向市长郝振华。

将资料轻轻搁在桌上，郝振华环顾众人，说道：“相比资料里显示的昨天的情况和数据，我更关心的是古城市今天的稳定。昨天的事情，市局已然介入，我相信廖局长会查个水落石出。然而，今天的稳定却无人关注。早上我打开市长信箱，里面上千条信息，大部分咨询的问题只有一个，老百姓今天吃什么。”

“众所周知，新城地产董事长乔北涉嫌非法集资一案，检察院冻结了新城地产和新城果蔬的所有产业。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古城百分之九十五的果蔬供应是由新城果蔬所提供。其次，新城果蔬的法人是卢伟伟，不知检察是否已然查清？如果已然确定，我个人建议及时解封新城果蔬，以缓解古城果蔬供应的压力。”郝振华说话的时候，没看何文谦，却一直盯着检察院长。

话音一落，除了廖永忠之外，其他人齐涮涮的看向何文谦。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所有人都做不了决策。

郝振华却不等何文谦开口，继续说道：“古城的治安稳定和经济息息相关，如果不采取紧急措施，必将导致古城大乱。”

廖永忠听得一怔，他听得出来，郝振华在为自己说话。

其他人也互视一眼，仍然沉默。

郝振华说出自己的意见之后，就不再言语。会议室里重归沉寂，何文谦沉声说道：“我同意老郝的意见，出现昨天那样的恶劣事件，必须采取有力措施，来制止事态的严重化。”

廖永忠又是一怔，他明白何文谦的意思。目光扫过会议室里众人，说道：“何书记，郝市长……鉴于古城现在的治安形势，我建议对古城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治安严打整顿。”

会议室里无人应声，所有人各怀心事。

何文谦正要说话，秘书推门进来，在何文谦耳畔低语几句，何文谦面无表情的听完，微微点头。

秘书出门，不到一分钟再次进来，后面跟着一帮人，廖永忠看到凌国锋，连忙站起。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开早会。”凌国锋和何文谦及郝振华两人一一握手，打过招呼，冲后面的人点点头。

后面两人快步走到检察院院长面前，出示协查令：“……昨晚在古城检察院发生严重渎职事件，省纪委责令严查……”一通宣读完毕，两人将有些愣神的检察院长直接带走。

凌国锋又看向政法委书记范志军冲后面的人点头，上来两人，出示协查令，宣读一番，将范志军带走，理由同样是渎职。

接连带走四个人，凌国锋才坐下来对何文谦说道：“对不起，何书记，郝市长，职责所在。省纪委派出以我为组长的专案小组，针对古城晚天发生的一系列的群体事件深入调查，还希望古城市委市政府支持。”

“古城发生如此严重的事件，何某是有责任的。”何文谦语气如常。

郝振华自然也表态支持。

凌国锋继续说道：“另外省委让我带来一份通报，三江集团总经理龙薇女士受其父龙三江董事长委派，到H省进行投资前期考察，现被困在古城，考虑到三江集团将对H省经济带来的重大影响，省委请古城市委市政府务必重视。”

何文谦和郝振华两人闻言都是心头一震，他们都清楚，三江集团是国内财富榜榜上有名的大财团，来H省考察？现在古城？

古城昨天发生这么严重的群体事件，其总经理如果在古城发生什么意外，而且还是他女儿……

两人都不禁额头冒出冷汗。

……

广汉楼。

龙薇没有心思去理会古城市委的早会，对新城的骨干嘱咐一番，一个人没带，直奔公安医院。

收到胡志勇发来的信息，龙薇大吃一惊，匆匆忙忙赶到了公安医院。一路上，她不断的责怪自己太大意，原以为今天就可以将乔北弄出来，却想不到李牧竟然穷凶极恶到如此地步，居然敢在检察院动手。

刚到公安医院，从乔北被带走就通知飞过来的二十人的律师团一行已等在门口，见着龙薇都微微鞠躬：“龙小姐。”

“先见人，加上刑事和司法起诉，直接起诉古城检察院。”龙薇边走边道，脸若冰霜。

“好。”一众人跟在身后，快步上楼。

守在病房外面的检察院的法警见龙薇一众人快步走过来，连忙过去拦阻，龙薇停下脚步，后面的律师团早有人过去，出示律师执照：“您好，我是乔北的律师，为防止司法迫害，我要求第一时间见到我的当事人。”

另两个律师不用律师团长吩咐，早就去医院调取资料。

检察官过来，查验律师证，未等开口，律师团长先开口了：“这是我行的律师函，针对我当事人乔北在你院遭受……”

检察官待要应付过去，走廊里匆匆过来两人，分别是何文谦和郝振华的秘书，远远看见龙薇，快跑几步，到跟前叫道：“龙小姐，我是何书记的秘书刘……欢迎来古城考察……”

“龙小姐，我是郝市长的秘书王……欢迎来古城考察……”

龙薇一一握手，微微点头就不说话了。

律师团的律师已然开始拍照取证，法警想要阻拦，却见检察官匆匆跑过去：“刘秘书……”

“我现在可以去看我的合作人么？”龙薇冲两位秘书微微一笑。

“当然……”两人连忙应声，脑子里却嗡地一下。

合作人？乔北？两人脑洞大开，都没有跟在龙薇身后，而是不约而同的转身拨打电话。

龙薇又看着检察官说道：“如果您认为我有串供的嫌疑，我可以取消此次探视。”

检察官看着两位秘书对龙薇的恭敬，再傻也能猜到几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已经看过律师函，根据……”

龙薇没理他，自顾进去，一众法警竟没一个敢拦。检察官身边早就围上了两个律师，询问与案情有关的一些事宜，检察官自然推却。

龙薇没管这些，进到病房里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乔北，不由得直掉眼泪，扭头望着律师团长问道：“知道该怎么做了？”

“龙小姐，请放心，这次我带过来的全是经验丰富的大律师，龙小姐，我个人建议你先回避一下，当然，如果您要在这里也行。”律师团长低声应道。

龙薇呼出恶气，看过乔北一眼，转身出去，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一句话也不说。

从广汉楼过来之前，她没有告诉广汉楼任何一个人。因为和乔北一段时间的相处，那已然明白，新城这帮人为什么会这么团结？得全部归根于现在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乔北。

乔北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反之，别人也会把他当成亲人。如果知道了乔北现在这个样子，龙薇自己能想像，她一定拦不住新城的那帮人做出傻事来。

现在她要做的是告诉古城所有人，敢动乔北，就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扭头望向一名律师，叫道：“半个小时内，准备记者会。”

“好。”律师应下，匆匆离开。

龙薇抱着双臂，看着向自己靠过来的两位领导秘书，又冲走廊里待命的几个律师叫道：“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两名律师随即上前，将两个秘书拦在外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