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安全部门图书办公室。
深夜之中,一个面容寻常显得普普通通的文员正在进行着工作记录,他那不紧不慢的态度搭配着悠闲的小曲,即便是在这严肃区域也显得轻松自得。专心致志的男人身后角落处的黑暗,忽然间蠕动了起来。
那妖异不详的气息顿时蔓延而开。
男人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全然不觉,注意力全然注意在眼前那精细到了令人发指的图书排列堆叠上。
彷佛是强迫症无时无刻都在发作。
按照颜色,开头拼音,以及用途的不同而放在书架上的群书,组合起来竟然是别有一番规律,这种有序的安排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觉得心旷神怡,就彷佛在瞻仰着一件不忍心破坏的艺术品。
蠕动的黑暗逐渐逼近。
很快半边屋子都已经被不洁的漆黑所吞没,在那黑色中隐约能够见到【石祟】和【游神】晃动的身姿。对于这样穷凶极恶的妖魔来说,拿一个普通人来打打牙祭实在是太正常不过,而正常人面对它们都会被当场吓个半死,连反抗都做不到。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群聚妖魔的动静。
他侧头回望,表情说不出的平静。
下一刻。
那些黑暗中的妖魔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惧的哀鸣,那是下位者在面对残酷无情上位者时本能的敬畏,生命形态上完全不同的仰视。
“你们打扰我看书了。”
男人合上了手上的书,简简单单不带感情色彩的一句话却让那半边黑暗发出了剧烈的颤抖,而紧接着一句话平息了这份畏惧惊恐。
“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就不惩罚你们了。”和普通职员没有区别的男人微微一笑。“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要汇报的呢。”
“【山君】大人……”
一个看起来像是道教护法的【石祟】出声汇报。
妖魔之间的交谈之声用的并非人类语言,而是一种混杂着先天之炁的频率波段之音,人耳听起来急促含湖,好似密集癫狂的蚊虫鸣叫,一听就头昏脑涨恨不得把自己的耳膜戳破,避免那份直入心灵的惊惧。
妖王【山君】。
和其他妖魔似乎要刻意表现出自己的凶恶可怖不同,这位实际统治阶层中的十二分之一,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表现得都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可以说,如果不是此刻妖魔臣服在他的面前,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没有人会认为他就是妖王。而是一个走在路上,可以打声招呼的普通人,这一幕呈现极为怪异的隔阂颠倒感,带来极度的不适。
妖魔之间的传讯速度极快。
很快【山君】就明白了手下为什么会打扰它了。
“哦?【龙伯】那个傻大个失手了?我记得它已经筑基巅峰了吧,虽然走的修真者路子有些蠢,但还是挺适合的他的,在对付那些城外进来的老鼠时被打败了……雨衣剑修,嗯,我之前听说过,这么久了连他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找出来?”
作为九渊之地高高在上的妖王,这些事情它平日里是不会管的。
可以说……
在这个圈养畜人的地方,再闹能闹翻天不成?妖魔们头顶只有一个天,就是那位接近道化的大妖魔,除了她十二位妖王是不会怎么注意其他事情。
陡然听闻下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山君】的表情居然不是愤怒,而是觉得有趣。
没错,有趣。
雨衣剑修,城外修士,反抗军,这些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们阴差阳错串联到了一起,在这个妖魔同样压抑的日子中,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血的滋味。
五个月后就是不容有误的大祭。
【山君】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歪了歪脑袋,扭动脖子发出了脆响。然后这颗寻常无奇的人脑袋就被活活扭了下来,就像是取下了一个可随意组装的零件,将头颅捧在手里的妖王眨动着双眼,很快从血肉皮囊的缺口中,一团东西被吐了出来。
那团东西是活的,有点像是马驹又有点像犬类,长着一口尖锐的獠牙,混杂在恶心的血污之中发出了低沉痛苦的嘶鸣,它打滚着想远离【山君】,却被一脚轻松踩住。
【犬魈】,俗称野狗子。
和【龙伯】是一个层次的妖魔,它的原型出自【聊斋】,知名度一般,但性格却极为残暴凶厉,做起事情来不顾后果,屡次破坏规则。自不量力的【犬魈】在吃了足够多的人和妖魔后,居然是严重失控向着【山君】亮出了爪子。
于是乎,这头妖王,就让这野狗子好好见识了一下为什么它被称为妖王。
现在野狗子被【山君】吐出来,重见天日,也不知道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回头看。
“带上它,去见安全部门那些废物,让它吃几具尸体,然后把雨衣剑修找出来。如果找不到的话,他们就自己喂野狗子吧。”
【犬魈】喜食死尸。
当然它也不介意弄死了人再吃。
因为这个习性,在吃掉尸体后,野狗子能够得到和尸体相关者的气机,然后进行追索。也是因为这比较方便的能力,在活吃了【犬魈】后,【山君】并没有说是直接把它给消化掉,变成自己的【伥鬼】,而是吊着它没有让它死,只是生不如死。
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不管是潜入进来的小爬虫,还是本地跳出羊圈的羊羔,都是需要清理的目标。【山君】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精力,毕竟它还有十一个同层次的竞争对手。
妖魔之间的争斗。
事实上要远比妖魔和修士之间的争斗更加酷烈无情,赢家会吃掉一切,而输掉的妖魔,什么都不会剩下,是那种连存在都会被同化掉的下场。
妖魔们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此地的环境又快速恢复了正常,白炽灯下的【山君】恢复了原先那副腼腆寻常的澹澹微笑。
“多事之秋啊。”
把脑袋重新按回了脖子,它望向了窗外黑得不透一丝光亮的天空,接着狞笑了起来。
“多事好啊,这样才能多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