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吗?昨天晚上有人哭!”
“是是是,我也听见了。哭得可惨了!”
“是个年轻女的,是吧?”
下人们围成一圈议论着,肖黎回府,路过她们身旁,从这嗡嗡声里辨出一字半句,蹙眉停步。
“……什么哭声?”
那嗡嗡声瞬间听了,下人们低头敛目,都叫了一句大小姐。
前几日老夫人有申饬,不得对大小姐无礼。
是以无论现在下人们心里服不服她,起码面上是温顺的。
肖黎负手环视一圈,偏了偏头,“刚才大家在议论什么?”
没有人敢说话。
毕竟在尚书府议论主子,搞不好是要被发卖的。
肖黎摸出一把银瓜子,放在下马石上。
谁肯说,这银瓜子就归谁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了亮晶晶的银瓜子作饵,一个下人咽了咽喉咙,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大小姐,院子里……好像闹鬼了。”
肖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下人道:“我们都听见,东边院子里,有女人在哭……”
肖黎心头狠狠一跳。
虽然经历了穿越架空时代,可她骨子里不相信有鬼神这种东西存在,下人们听到有人在哭,莫不是……
思及此,肖黎心里沉甸甸的,赐了银瓜子,示意大家可以离开。
等所有人都散掉,肖黎往东边院子走去。
东边除了藏书楼,就是肖姨娘住的别院。
不知为何,肖姨娘的别院在初春也透着一股冷清,肖黎脚步迈到院前,目光忽然一凝。
地上有一滩干涸的暗色血迹。
倏地抬眼,肖姨娘的院门紧闭着。
院门上,除了也有一道干涸的褐色血痕外,还挂着几丝残碎的衣料。
肖黎胸中腾起一股怒火。
抬手便要推门,门却先一步从里面拉开,一身青色衣衫的肖姨娘冷冷站在门后,神色有些刻薄。
“怎么了,大小姐,有事?”
肖黎懒得跟她虚与委蛇:“十三在哪里?你交出来,还是我自己搜?”
肖姨娘动了动眉毛,“大小姐凭什么以为是我做的?”
肖黎冷笑,一向甜美的脸上全是讥嘲:“有动机,有人证,有物证,还需要我以为吗?”
看着肖黎手中那丝沾血的布条,肖姨娘却并未颜色大变,仍是那副冷冷的模样。
“大小姐当真以为,你在府中所树之敌,只有妾身一人?”
肖黎面色骤然冷了下去。
她幽黑的瞳孔盯着肖姨娘,一字一句道,“不必多说,把十三还给我。”
她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肖姨娘不置可否。
“那位婢女的行踪,妾身或许有所听说。”
“只是,大小姐准备拿什么来换呢?”
肖黎冷冷看着她:“你要什么?”
肖姨娘淡淡看了她半晌,说:“离开肖家。”
若只是单纯离开肖家,便能换来十三平安脱逃,肖黎还求之不得呢!
但是,事情从来都不会那么简单。
老夫人将她“禁足”在府中,一方面是要调查祠堂被烧一事,另一方面,也是要保证肖黎的安全。
盯着她这条命的人不在少数,是以这两天肖黎出门散心,从来不会挑僻静的地方。
如果真的中了肖姨娘的计策,卷起铺盖出府,脱离老夫人的庇护,只怕她连尚书府这条街都出不去,不知道命丧谁手。
又或者她一出府,府里给她安上个畏罪潜逃的大帽子。
到时候“杖毙”十三,就是名正言顺了。
肖黎笑了笑,反问道:“老夫人将我禁足府中,我如何离开?”
肖姨娘目光闪了闪,眼中划过一丝阴霾。
随即,恢复那份淡淡的口吻,“大小姐还如以前一样,逃出去不就是了?”
肖黎耸了耸肩,“我可不敢。”
肖姨娘恨不得一耳光扇到她脸上。
这贱人,当真是软硬不吃!
“那大小姐就不顾及十三了么?”
指甲掐进掌心,肖黎让自己眯眯而笑:“自古忠孝两难全,我只好是舍忠义而取孝道了。”
说完,转身就走。
肖姨娘狠狠瞪着肖黎的背影。
……
一连两天,肖黎吃不下睡不着。
一想到十三如今的悲惨处境,她喝一口水都觉得愧疚。
偏偏肖姨娘的生日要到了,又遇上花朝节,府中大开筵席,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肖黎几次想四处搜寻十三的踪迹,都被堵得脱不开身。
特意为花朝节和肖姨娘办宴会,倒也不是肖老爷如何宠爱肖姨娘,他坐在书房写谒帖,小厮从门外进来,“顺福,李公子回话了么?”
抓住机会,笼络同僚人心才是要紧。
小厮奉上肖老爷送去的谒帖。
肖老爷打开,皱了皱眉。
送给李瑀的谒帖后,端端正正写了一个“谢”字。
意思就是不来了。
将谒帖撂在一旁,肖老爷蹙着眉头向后靠。
都是肖晚吟这个死丫头。
正心烦意乱着,一双纤手柔柔地覆上额头。
肖老爷没睁眼,享受着佳人的按摩,由衷地笑起来。
“肖儿啊,还是你贴心。”
又有他当年元配的柔婉,又有被休掉的王氏的聪明,最重要的是年轻。
年轻女人,心眼总是干净一些。
小厮早知趣地退了出去,肖姨娘给肖老爷按着额头,垂着眼皮,看不清眼中是什么神色,声音却仍是柔柔的,“咦,这不是给李公子的请帖吗?”
不提这个还好,说起来肖老爷就一肚子火,从椅子上坐直身,“都是肖晚吟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李公子怎么会拒绝尚书府!”
肖姨娘嘴角含着一缕淡笑,轻声安慰他。
两人在书房中缠绵半晌,肖姨娘才走出来。
一出书房,她脸上那点薄薄的笑意如见了阳光的春冰,倏忽就化了。
回了院子,下人迎上来,“姨娘,喝茶……”
肖姨娘手一挥,茶盏砸在地下。
“该请的人请不到,作死了去喝茶!”
下人收拾好碎瓷片,哆哆嗦嗦下去。
……
肖姨娘在别院中发火,肖黎听说李瑀不来,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肖父挑这个时候大排宴宴,本来就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李瑀能避开这趟浑水,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