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瑀回到房中。
侍卫看他心情不好，小心翼翼道：“主子，茶煎好了，您……”
李瑀摆了摆手，没有多言。
他平日虽然为人冷淡，但从不曾苛待这些身边人，侍卫只好带上门离开，李瑀看着桌上的烛光，膝头的手缓缓捏紧。
从未有过这种心烦意乱……甚至绝望窒息之感。
听到那个王氏哭诉肖晚吟死去时，李瑀的心就如同被人紧紧捏起，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那双清亮如春泉般的眸子。
案上烛火一跳，李瑀好看的眉头蹙起，干脆挥手灭掉。
窗子忽然让人敲了两声，他立马起身。
“李承启！承启兄！”
李瑀瞳孔一震，推开窗子。
那张熟悉的脸眼巴巴靠在窗底，大眼睛眨呀眨。
脸上沾着些烟灰，头上插着点枯草屑。
李瑀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似乎被捏紧的心脏透进今日第一口气，目光淡然，手指却捏紧窗框：“怎么是你。”
肖黎就不开心了，知道她没死，李瑀难道不该高兴啊！
怎么搞得这么淡然的样子！
心随意动，她旱地拔葱，如一只欲求偶的老母鸡，扑棱棱跳窗而过。
奈何蹲太久腿麻，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李瑀瞳孔一缩，一手把住她的胳臂。
那纤细温热的触感传来，肖黎笑眯眯道谢，李瑀骤然撒手，背对她站在一旁。
青松般的身影稳若磐石，只有捏紧袖口的手指微微颤动，透露出其人压抑的激动心情。
肖黎没有看到，她对李瑀这小古板的性子已经习惯了，在圈椅上坐下，“这次是王氏——”
“你没事吧——”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
肖黎愣了愣，噗哧偷笑起来，做了个手势请他先说。
李瑀一拂衣袖，坐下，平稳道：“……王氏是否有什么阴谋。”
肖黎连连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于是捡了重要的部分，从回家与王氏起冲突，去河边洗衣恰巧听到阴谋，再到今天晚上被火烧，三言两语说明白。
李瑀越听，眉头蹙得越深。
且不说肖黎在他这里刷满了存在感，就算是个普通女孩，受到继母这样欺辱，以他刚正的性子都不会坐视不管。
而肖黎说完这一大通，忍不住看看他的脸。
“……你相信我？”
李瑀目光转向她，“……你有什么必要骗我。”
况且以他对肖晚吟的了解，根本就不会也不屑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肖黎满意地咧嘴一笑。
被人相信的感觉，真好。
在李瑀这里刷够存在感，肖黎就准备去收拾王氏了。
看她那大眼睛一转，李瑀就知道她又有坏点子，目光中含满无声的谴责，肖黎笑得眼睛眯眯，“安啦，没关系的，不诈她一下，怎么能把实话逼出来啊。”
她扑腾到窗框上，李瑀无声一叹。
这惹事精。
手却还是很诚实地扶她一把，语气平淡至极。
“……一切小心。”
肖黎再次回头，冲他笑出一对酒窝。
李瑀别开目光，在衣袖中收紧了手指。
……
是夜。
王氏刚缠着肖父缠绵完一次，摇摇晃晃走出卧房。
肖父有洁癖，不许卧房中放恭桶，是以王氏想解手，都要去庭院后的厕房去上。
边走边咕哝，这死鬼就会给人添麻烦。
就这样乜斜着倦眼向后走去，忽然，视野中闪过一道红光。
王氏心头一跳，揉了揉眼睛。
定睛再一看，院中人影俱无，王氏瞪大眼睛四处看，一丝微风拂过树枝，在地面投下诡谲的影子。
打了个寒噤，加快了去厕房的脚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氏就是这句话的反例，一阵寒风吹过，后脊骨爬上一股渗人的阴寒。
抬头四处张望，歘地一声，那道血红的影子又出现了！
王氏这次彻底清醒，上下牙关打起战来。
她放火烧死了肖晚吟那个小贱人，现在不会是……不会是……
心中惊恐的弦越绷越紧，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阴森又不怀好意的声音。
“王夫人，何必走这么快呢。”
王氏猛地回头，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面前是一张倒立的脸！！！
那张脸头发直垂到地，脸色惨白，血红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周身烧满了蓝色的鬼火，正一步一步地朝她紧逼过来！！
“王夫人，别躲啊。”
那声音阴凄凄地笑道，“怕什么？当初诬陷死了我娘，今天放火烧死了我……”
王氏疯了似的摇头：“你胡说……你胡说！！！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女鬼一路阴风惨惨地飘在她身后，王氏跌坐在地上，蹬着脚往后退，屁股下已经漫开一滩水渍。
她被肖黎的鬼魂吓尿了！
肖黎惨白的手就要够到她，王氏又是一声凄厉的大叫，从地上跳起，连滚带爬地向房中扑去。
“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不是我！！滚啊！！”
肖老爷睡梦正酣，被一声尖叫从梦中惊起，蹙眉低喝。
“干什么！”
王氏跌跌撞撞扑到肖老爷身后，抖着手指向窗外：“冤魂索命……那小贱人的冤魂索命……”
肖老爷就是再不喜欢肖母和肖晚吟，毕竟烧死的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听一向柔弱的妾室管肖晚吟叫小贱人，脸色沉了下来。
“胡说什么。什么小贱人！”
一道身影投在窗上，王氏眼睛一尖，爆发出一阵狂叫。
她确定就是肖黎那个小贱人！死了也不是省油的灯！
看着王氏如见鬼的面色，肖老爷也往那边看去。
定睛之下，却是什么都没有。
男人本就是多疑的，看着王氏惨白的脸，他心中忽然浮起一团疑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害怕成这样，难不成肖晚吟的死当真有什么隐情？
王氏一直哆哆嗦嗦盯着那边，看到人影消失，呼吸才渐渐平稳。
就在她要放心时，窗子忽然被一阵大风掀开。
肖老爷背对着她，只有王氏一人看到，肖晚吟那张惨白倒置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火是小绿那贱丫头放的……和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