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回去的路上对安小夏说,“卢杰和孟竹,是当年那人身边的宦官和宠妃,没想到竟然是他们……小夏,你说我是不是可笑,为了这样的人,让自己痛苦了这么多年。”
安小夏没说话,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电视与文字里,曾经叙说过很多关于宫廷的斗争与内幕。而当年那位帝君身边,又更加地残酷血腥。
到底白灵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也无法去问。
临死前的不甘,郁结数百年,到最后,还是经不起这岁月与时间的掀翻敲磨,在她眼里,都成了一个笑话。
也许,她还是需要更多的时间的吧。
良久。
安小夏轻轻地在心里,低叹了一声。
……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
慕南濯坐在书房的沙发里看文件,见到白灵把安小夏带回来,看都没看她地说道,“去外线领职三个月。”
白灵一声没吭地应下,消散。
黑炎在一旁幸灾乐祸,一边笑嘻嘻地问安小夏,“小夏小姐,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宵夜。”
安小夏没拒绝,等黑炎离开后,走到慕南濯身边,低头看沙发里的这个清隽傲岸的人,说,“南濯,那一年,最后的事,你告诉我。”
慕南濯一笑,抬眼,看了看这丫头因为熬夜而微微泛青的眼圈,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忽闪下,仿佛停留了一朵暗夜的蝴蝶。
伸手,一把将这小家伙拉到膝盖上搂着,笑着捏了下她的下巴,“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知道那些的?”
安小夏抿唇,看着慕南濯如画如仙的眉眼,轻声莞尔,“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并没有直接问自己的身份,却是在间接求证自己到底所为何人,或者,何物。
慕南濯瞧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怜悯与心疼,微微一笑,捏住她两根凉凉的指尖,揉了揉,说道,“往事不堪,我其实并不愿你再去经历那些。如今你我安好……”
没说完,却被安小夏浅浅的摇头打断。
“我想知道,南濯。”她歪过去,靠在他的肩膀上,软声道,“告诉我,我想知道。”
慕南濯笑容微顿,略蹙了下眉,垂眼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数秒的沉吟后,点头,“好,我告诉你。”
那段记忆,对慕南濯来说,确实不堪而痛苦。
自得知那个照亮了他孤凉二十载的女孩儿是他绝不可能牵手的人之后,他就以酒度日,浮生若梦,一日不知一日,浑浑噩噩地活着。
奇人班的上下都不敢来劝他。
经历了那一次盛大的迎接,当朝夏公主风光无限地起驾回宫后,谁都知道,慕南濯与那个单纯又率真的女孩儿,再无可能。
一直过了近一个月。
忽然,廖林怒气冲冲地踢开他的小院,在院中大树下的酒瓶堆里找到了他,气势汹汹地质问他,“慕南濯!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你还要折磨自己多久!”
慕南濯哪里会理会他。
然而,廖林却又道,“你知不知道,她马上就要嫁给小梁国做王后了!”
一句惊天霹雳,才终于将这个已经醉成烂泥,宁愿永远都醒不过来的人彻底惊醒。
他不可置信地一把揪住廖林,怒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信你去城里看看,连皇榜宣告大赦天下都出来了!”
“哐啷!”
慕南濯扔掉手里的酒瓶,拔足朝外狂奔。
从近郊到城门口,他竟一路都没有停歇过。可笑他接近一月没有好好休息打理自己,最后站在告示牌前,已经狼狈得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皇色的告示上。
明明白白地写着。
夏公主即将和亲于小梁国,为小梁国王后,凤临边陲,为我朝永生祈福。
这哪里是和亲,分明就是送死去啊!
那样的地方,她那样一个简单而毫无心机的女孩儿过去,哪里还有欢颜笑语的时候!
慕南濯站在布告牌前,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他很想一把撕下那可恨的告示,很想一拳砸向旁边守着布告牌的持甲士兵,很想仰天疯狂地大叫。
叫,这命,轮轮回回,他们哪一个能反抗得了?
叫,这命,曲曲折折,到头来又有谁不是落了个镜花水月?
叫,这命,可悲可笑,涡旋其中抽身不得恨不能一死了之。
可怎么办。
他的女孩儿。
他那样深爱的女孩儿啊!
他该怎么办?
从不对世事容易动容的慕南濯,第一次在城门前,疯癫似地大笑,大哭,大叫,大吵。
他无能啊!
担不了自己的命,改不了她的路。
那一天,他声嘶力竭,被守着布告牌的士兵推推搡搡,摔在地上,一直失狂。
到最后,没了力气,就那么躺着,看头顶那片蓝得纯粹的天。
心里再无所想。
痛,绝望,完全沉灭。
最后,还是廖林找到了谁在路边的他。
廖林说,“我竟不知,你一个神仙似的人,竟然能为了一个女人沉沦至斯。”
他不知的是,因为太过通透又太过细腻,无情便是常性。
可一旦动了情,便是碧落黄泉,哪里由得他自身去左右。
更何况,是那样一个女孩儿啊!
她呆呆地,看他的眸说——你真好看。
她欢笑着,在他耳边说——我心悦你。
她羞怯着,牵他的手手——永生相伴。
她那一颦一动,那样牵动他的心神,他连自己的所有都做好了准备送给她的期待。
可是,最后,却还是被扔进了一张撕扯绝望的大网里。
他挣脱不开,越发被裹缠得痛不能生。
谁料,这种痛苦却并不肯罢休,非要把他折磨得体无完肤生不如死,也无法终了。
廖林又说,“我早跟你说过,这个女子心机不好。你看,拿你也只是玩玩,这才回去,就又准备嫁人了,你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如此呢?”
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么?
浑浑噩噩的慕南濯,最后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了。
麻木的脑子里,只留下了那个女孩的笑。
然而,这笑,却又变成了嘲讽讥弄的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