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藉怀疑的说:“叔父,我怎么不记得?”
“梦中所呼,除陛下那般天授之人,有几人记得?”荀或笑着道:“今既封舞阳侯,便当效樊会卫高帝之忠护当今天子,君臣相得,成人臣事业。”
荀藉挠了挠头,道:“如此叔父,我于陛下面前如何自称?”
荀或道:“樊会乃是高帝之臣,陛下既赐字汉臣,如何自称,已明示矣。”
顿了顿,荀或面色转寒,语调严肃道:“今为首次,下不为例。陛下其后当会以你掌荀杨等族族中所聚之兵,你既典兵,陛下又明,切不可蓄有私念,致伤君臣之情。”
荀藉称是而退,荀或坐进马车,想到皇帝即位至今种种,再想到荀藉所说,皇帝夜惊之后种种机变处断,忽然有个念头在脑中生成,再也挥之不去:往日自己是否对皇帝逼迫过甚了?
荀或到达宫前,通传进了殿中,发现杨彪和董承早自己一步到了。
“文若快来,方才车骑言家有百人可充宫禁,朕甚喜之,已答应了。”见荀或进来,刘协笑着道。
荀或见礼,道:“车骑为陛下之亲,又忠心体国,实乃国家之幸。”
董承本想找机会和皇帝单独说话,奈何通禀进殿,杨彪已经在和皇帝说话了。坐下一听,皇帝欲取各家私仆充实宫禁,以各家子弟领军,久被荀或隔绝宫外的董承当即表示欲献私仆两百人。
荀或开口称赞,董承只道皇帝近日振作,荀或心有惴惴之下,出言讨好自己,当下傲然道:“臣之家仆,往日多为阵前老卒,臣能护送陛下东归,颇赖这些老卒之力。”
给自己表了一功,董承看了一言荀或,向刘协告状道:“陛下远赴徐州,荀侍中隔绝内外,昨日陛下还都,臣前来求见,亦为荀氏子弟所阻。
“臣今日得见陛下,心怀大慰,另请陛下施恩,允臣见贵人一面。”
刘协笑道:”国舅欲见贵人,乃人之常情,朕岂有不允之理?”
刘协没有责怪荀或,董承略有不满,勉强施礼道:“谢陛下,如此臣先去见贵人。”
董承走后,杨彪道:“陛下岂忘曹阳故事乎?董承此人,旧随董卓之婿牛甫,其性阴狡,目无天子,绝不可信。”
(笔者注:兴平二年,董承和杨奉于曹阳战败,汉帝刘协星夜出奔,六宫嫔妃皆步行相随。这个时候皇后伏寿手持细绢数匹,董承下令符节令孙徽持快刀威胁皇后,杀左右侍者夺之,血溅到了皇后的衣服上。)
荀或道:“陛下欲讨张绣乎?”
杨彪大惊,问荀或道:“文若何出此言?”
荀或道:“陛下引陷阵营而还,充实宫禁何需董承之辈,且宫禁之卫,不在其险,而在其严,孝武皇帝取从军事之子孙养于羽林,官教以五兵,号曰“羽林孤儿”,正是因此。”
“若是由各家健仆私兵共成,则天子之命不如家主之言,寻常无事,宫廷秘事,悉为人知,一旦逢乱生变,又纷纷躲避,无人效死。”
“以陛下之明,今引纳董承之献,必不是以董承之仆充实宫禁,想是欲以董承为饵,令城中有心之人共集一室。一则可聚兵不少,二则可消祸患于未发。”
“人主聚兵弭患,必为四方征战,故臣想陛下有意于外。”
刘协来了兴趣,道:“如此文若何以知朕有意张绣?”
荀或道:“远不可攻,近方可伐。今近处仅有刘表、张绣,袁术三者。刘景升既为宗室,实力亦强,臣料陛下不图;袁公路悖逆称帝,横征暴敛,江淮数州,几成白地,征之虽胜不能养军,臣料陛下亦不图;唯有穰城张绣,实力最弱,若能下穰城,连接皖城,安内,可有南阳,南阳为光武帝乡,人口众多,陛下得之,可以养军。”
刘协轻轻点头,道:“昔日张济藐视朝廷,与李傕、郭汜二贼合兵逼朕。济虽身死,其侄张绣,不朝不贡,屡抗朝廷,朕决意讨之。”
杨彪谏道:“陛下操之太切,恐有不如意之事。
刘协道:“今孟德轻朕,欲行一网打尽之策以备与袁绍之战。朕之机会,仅此一次,待其回军,必不容许都再持于文若之手。”
(笔者注:《三国志·魏书》记载建安二年春正月,张绣驻扎在宛城,曹操领军讨伐张绣。当曹操来到洧水,张绣投降。在张绣投降后曹操纳了张秀叔叔张济的遗霜邹氏。
曹操听说张绣对这件事有怨,便准备杀了张绣,但计划泄露,张绣再反,曹操长子曹昂,大将典韦均阵亡。张绣追击曹操,被曹操打败,于是退保穰城。
建安三年春三月,曹操二征张绣于穰城,不克而还。
建安四年冬十一月,曹操与袁绍在官渡相持,张绣听从谋士贾诩的计策,率众于穰城出降,被封为列侯。)
杨彪沉默,片刻后道:“陛下聚各家之兵不过千余人,连陷阵营亦不满两千,便是合陈公台、高伯平之兵,穰城城池坚固,急切难下,粮草恐无以为继。”
“便是陛下打下穰城,刘表尽在迟尺,又岂会不知唇亡齿寒,对张绣坐视不理?”
刘协道:“故朕欲亲率甲兵往征张绣,再择一舌辩之士赴荆州说刘表,太常赵岐亦在荆州,当可为助力。”
(笔者注:赵岐:东汉末年汉室大臣,曾自愿前往荆州劝说刘表相助朝廷,他到达荆州后,刘表虽未派兵前来,但立即派兵帮忙修建宫殿,同时奉上物资粮草。之后,赵岐因为年迈体衰,留在了荆州。建安元年,曹操任司空,推辞给赵岐,后来桓典、孔融共同推荐赵岐,朝廷以赵岐为太常。)
杨彪仍不赞同,道:“司空两征张绣,兵精粮足,将士用命,尚且败还,陛下将不及司空之众,兵不及司空之精,何以能知穰城可得?”
荀或道:“杨公,稍安勿躁,且听陛下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