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委小院离开。
方建设快步往后村而去,回到自家小院,他快速打开车-库。
车-库内有一辆老式带后棚的吉普车,看上去有一些年头了。
但仔细看,很多关键的部分都擦着油。
方建设矫健的坐上驾驶室,发动起吉普车来。
“都都都.”的声音响起。
虽然车身有一些抖动,但是整体还算不错。
车子发动了一会后,发动机的声音开始稳定下来,车身也停止了抖动。
方建设的眼神里充满了急切,但是他还是非常的有耐心。
对于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家伙,他知道它的秉性。
车子稳定后,他开始挂挡,松离合,给油。
“呼~呼~”
车子开始轰鸣起来。
将车子开出车-库。
方建设连车-库和小院的门都没关,就往更深的后村而去。
车子开到一户靠山的大院后。
方建设下车,往大院走去。
“大飞,大飞在家没!”
方建设大声的对着院子内吼着。
“方爷爷?您怎么有空来找我?”方建设喊完没20秒,大院门口就伸出一个大脑袋。
方建设见方大飞在家,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赶紧道:“吃饭的家伙还在吧?”
“吃饭的家伙?”方大飞疑惑的把整个身形露出来。
此刻,一个一米八六身高,肌肉球结的壮汉,正围着一个围兜,手里还拿着一只老母鸡,毛刚拔了一半。
“这个?”
“他n的,不是这个。你吃饭的家伙!”吴建设气急败坏道。
方大飞先是一愣,童孔涣散了一下,突然聚拢起来。
整个人的身形突然挺直,然后从他肌肉发达的身躯内,爆发出可怕的气势。
“方...方爷爷,您是说?”
“快!带上吃饭的家伙!跟方爷去一个地方!”
“好咧!您稍等!”
方大飞脸上溢满了兴奋,转身就往小院内跑去。
没过一会,他就扛着一个大型的柴油发电机,和一个大型的岩石冲击钻出来。
还有一整套工具。
如果有人在附近看到,一定会眼角抽抽。
大型的柴油发电机至少120斤重,方大飞拎起来居然举重若轻。
“哎,大飞,你去哪啊?鸡毛没拔完呢?”
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从院内跑出来,一脸的埋怨和询问。
“咦,是方爷爷啊。”
“丽芬啊,大飞我喊走了,急事。”
“噢噢,回来吃午饭吗?”
少-妇正是方大飞的老婆,李丽芬。
“一会回!给你方爷爷多准备几个好菜,再弄点酒,一会有客人。”
“好咧!”
一脸奇怪的看着方大飞把发电机和冲击钻,放到吉普车的后箱,两人急冲冲的走了。
李丽芬这些年都没见过方建设那么匆忙过。
车子开回村委,方建设大着嗓门喊道。
“政馨,方政馨!”
过了一会,村委大厅走出一个俏丽,短发的美女,正是方建设的亲孙女,方政馨。
她一脸奇怪的问道:“爷爷?啥事?”
“快,上车,跟爷爷去一个地方。”
“噢。”方政馨答应一声,对着大厅喊:“荣姐,我出去一会,你帮我看一下。”
“哦,好的。”
方政馨上车后,吉普车往西边的村道而去。
上车后,方政馨看到方大飞,她甜甜的叫了一声:“大飞哥。”
后者挠了挠头,微笑着回应。
方政馨是他们这代最小的女娃,从小就受方建设的宠爱。
吉普出了村委,往西边驶去。
“爷爷,我们这是去哪啊?”
方政馨见车子一路向西,都已经出村子五公里了,她很奇怪。
坐在车后排的方大飞,也是一脸的奇怪。
方建设开着车,目视前方道:“去光头滩。”
“光头滩?”
方大飞惊异的叫唤了一下,然后他面露回忆道:“方爷爷,光头滩,似乎十几年探测过了啊?我当年也在的。”
“探测?探测什么?”方政馨更奇怪了,她现在才22岁,不了解当年的情况。
方建设开着车,也不回答方政馨的问题,他突然问道:“你们知道村里为什么关闭石材工业吗?”
方政馨和方大飞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方建设面带回忆,有些深沉道:“琼省胜利后不久,我们临江村就接到了全力开采石材的指令。”
“在那个全民建设,共同奋斗的年代,我们用肩扛,用手拉,用一身的力气,全力支援琼省的建设。”
“特别是我们的国力上升后。”
“不论是经济,教育,民生还是医疗,都迎来了质的飞跃。”
“在这轮建设中,不论是道路,桥梁,楼盘还是景区,我们临江村,贡献了70%的花岗岩产量。”
“这本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过去的设备实在是太落后了,大产能的背后,是巨大的环境污染。”
“我在海市工作时,政馨才出生,又从小在海市长大,没有体会过当年的艰辛。”
“大飞应该印象深刻吧。”
方大飞点点头,充满回忆道:“我们小的时候,基本是在扬尘中长大的,五米之外看不见人,每天出门都是裹着湿巾,只要在室外玩十分钟,头上就一层落灰。”
方建设感慨道:“当时在临江村附近的石材加工厂,大小有几百家,有荒料开采的,有荒料切割的,有石材加工,凋刻的,还有碎石厂。”
“可以说24小时都是轰鸣不断,特别是碎石厂,十几家大型碎石厂,每当石头投入设备的那种粉碎声,彻夜不停。”
“巨大的环境污染,造成了跟我同辈,下一辈的身体出现各种问题,比如尘肺病,肺癌,肺结识等,鼻咽炎是基本的。”
“加上粉尘沉降到水中,各种富矿病也是层出不穷,那时候家家都有肾结石,半大的孩子,晚上疼得打滚。”
方建设说到这里,年迈的脸上突然流出眼泪,有些哽咽道:“我的三娃子,就是在我怀里活活疼死的,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方政馨还是第一次听到爷爷说起自己的三伯。
她是方家老六最小的孩子,她从小就没见到三伯,大家对这个长辈都是闭口不谈,没想到今天听到爷爷亲自说出来。
“爷爷,您没事吧。”
方建设抹了抹眼泪,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他继续道:“时间进入八零年代后,经济开放,临江村又奉献了巨大的力量,修筑的东、西线高速,石料也是我们提供的。”
“大飞你还记得,当年的荒料多少钱一个立方吗?”
方大飞挠了挠头道:“市价好像是1600元一个立方。”
方建设点点头道:“是啊,市价1600元一个立方。我们临江村的花岗岩石上品密度,一立方接近3吨重,而且荒料的密度特别的均匀,非常适合用来做建筑材料,甚至能达到室内级。”
“但有些关系户不走寻常路,经常600-800元一立方的价格就拿走了。”
“我们牺牲了环境,牺牲了健康,到底换来了什么?”
方建设说到这里,车上都有些沉默起来。
“所以啊,十二年前,在我的运作下,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把临江村这块污染严重的地方给停了下来。”
“有些人至今还在攻击我。呵呵。”
“当年停产事件,调查组过来,因为扬尘严重,连村头都进不去。”
“村民的体检报告,更是让很多人集体失声,我们临江村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爷爷。”方政馨看着方建设,喃喃失声。
方建设继续道:“临江新村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获得了援建,很多人也得到了救治,你们现在看到的临江旧址,是堆倒了不知道多少厂区建设起来的。”
“这几年,有很多人咨询能不能重开工业,特别是山水林溪项目,这是为琼省劳苦大众谋福祉的事情。”
“为国为民一辈子,这点觉悟,难道我方建设没有吗?”
方建设看着前路,看着青山绿水,突然大声道:“我快入土了,其实无所谓了,看着你们新一代慢慢成长,我是真的不想让你们再置身其中。”
“那种苦,我们上一代,这一代和你们父辈承受就够了,我们希望你们能在青山绿水中,健康、自在的生活。”
“爷爷,谢谢你们。”方政馨听着眼眶都有些发涩。
方建设摇了摇头,继续道:“说实话,临江村的石材工业停滞后,乡亲们过得并不好,特别是这十年,正是经济快速崛起的十年。”
“我们临江村人,大多只能从事石材加工业,只能在其他地方的石材厂寄人篱下,有着全琼省最好的手艺,却拿着只够温饱的收入。”
“每每想到这些,我也是心痛莫名。”
“哈哈,不过现在好了!”方建设突然哈哈一笑道:“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交谈间,方建设开着吉普车,已经来到了光头滩的地界。
光头滩不愧是光头得名。
拐过一个小山包后,方圆近十公里的乱石滩涂,映入眼帘。
宽约三十米的山水河从山水湖流经此地后,就像突然被拦住,大河呈扇形开始向整个滩涂扩散。
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的水潭和水脉。
之所以是滩涂,是因为其上怪石林立,但是基本全是水石,水石的密度很低,没有商用价值。
当年也不是没有在这里勘探过,大家得到的结论都是没有太大的经济价值。
方建设找了一个比较平缓的地域,把车子开下了公路。
来到靠近水的位置后停下。
“大飞,干活!”
“好的,爷爷!”
一米八几的方大飞下车后,把老吉普后箱的棚盖掀起,双手扶着大型柴油发电机,向上一用力,一百多斤的机子应声而起。
将发电机从车上搬下来后,方大飞在后棚又拿出一个油桶,给发电机加油。
接着开始在发电机各处开始接电路。
将发电器启动后,接线处的指示灯开始亮起。
拿出大型的岩石冲击钻后,方大飞开始作业。
他在岩冲击钻前端换上一个600mm长的钻头,找了一个比较好固定的位置开始作业。
“哒哒哒!~哒哒哒!~”
方大飞两只手紧紧的握着重型的岩石冲击钻,对着一处水石面开始冲击。
方建设和方政馨在一旁看着。
“笃笃笃!~”
大概十分钟后,当钻头冲击到400mm后,突然往下一沉,钻头很快就没入石面。
方大飞和方建设脸色都是一僵。
关闭冲击钻后,方大飞把钻头拉出,在钻头前方200mm的长度一看,果然看到红色的泥土。
两人脸上满是失望。
方政馨因为对石材的勘探没有概念,也只是默默的看着。
拿出冲击钻后,方大飞往边上走了十米,又换了一个位置开始钻。
又过了十分钟,还是进入450mm左右,突然一沉,又进去了。
方大飞摇了摇头,回忆道:“方爷爷,十几年前,我参与了几次勘探,我记得好像也是这样的,水石层大约400-600mm深,底下全是红泥层。”
“当时石材厂的明德叔好像不信邪,他开了个大洞,往下挖了一米多,还是红泥,专家说有红泥,不可能有花岗岩层。”
“等等!你说什么!”方建设突然一怔!赶忙道:“快,换一米二的钻头!”
方大飞噢了一声,回到吉普上,又拿了一根一米二的钻头过来换上。
前面已经打通,换了钻头后,轻易就放了进去。
冲击钻开启后,钻头轻易的往下打到1米。
正当方建设一脸失望的看着。
“哒哒哒!”的声音响起。
“方爷爷!有岩石层!很韧!”方大飞惊叫起来。
他扶正冲击钻,用整个身躯的重量压住,都没能像刚才钻得那么容易。
“快!换取样钻!”
方建设激动起来,心里不停的重复着:“真的有,真的有。”
方大飞关闭冲击钻后,快步的跑回吉普车,从后棚拿了一个工具箱。
回到穿孔点,他把冲击钻提起来,看了看原来的钻头,上面是石粉无疑。
方大飞拿出一个直径大了几倍的钻杆,先是在原来的孔位向下打了二十几公分,将孔位搞大。
然后拿出一个三角盘立在孔位上。
接着,他把取样钻安置到1.2米的转杆前,将转杆放置到三角盘中心的转盘中。
开始往下转。
“呲呲呲!”声响起。
大约五分钟后。
方大飞提杆,方建设和方政馨一脸紧张的看着钻头。
当钻头提出地面。
方建设顾不得发烫的钻头,解开取样阀的按钮。
“冬”的一声,一块拇指大小,灰中带红的石块掉落。
“是花斑岩!”
方大飞看到石块,第一时间就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