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希希顺着他的目光仰头望去,才发现浓密的藤团当中的黑色条状物并非都是树干。
“那些都是干尸。”他的语气淡然如常。
阳光照耀下来,从藤枝缝隙中透进淡细的光线,把那些干枯的黑色物体衬托得更加显眼,一具,两具……十具……
她感到恶心,“原来葬魂岛曾经来过这么多人……”
她想,这些前辈们肯定也是疏于对一棵树的防备,睡过去之后便再没有醒过来,等体内水分蒸发后,便被藤蔓卷到上面,成为“标本”最后化为养料……
她深吸一口气,又回到了眼前最要紧的事情上,“你到底救不救,想去时空城全看你自己。”
“时空城?”他转头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平淡的语气把这三个字念出就好似和他没多大关系。
那种淡然把萧希希仅有的一点底气都抹杀干净了,他不是应该很在乎的吗,怎么又突然变得无欲无求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心累,在救人这件事上真的需要像这样斗智斗勇吗,孟觉勉甚至可以冒着死亡风险去挽救别人的性命……
原来,人心看似无差,却有如此大的不同,可以容纳天下,也可以渺小如尘。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救,不就是他们对你没有利用价值嘛,像你这种自私到冷血、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萧希希一顿咆哮,激动得眼眶通红。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定格片刻,蓝灰色的眸子好像有了一丝触动,却转瞬即逝,甚至让她怀疑是否是自己眼花了。
良久,他缓缓说道:“人,一定要有感情吗?”
她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丝希望,立刻加量催化:“当然,连动物都有情感,一个没有情感的人,只能说是禽兽不如。”她紧张地的心砰砰直跳。
他不再说话,目光望向远处,似在沉思,又像在回忆……
萧希希战战兢兢地等待了半晌,他终于再次侧过头来:“你确定要救他们?”
“……是的。”她没敢再说“废话”之类刺激性的语言,尽管很想说。
他把他们从树上搬了下来,放到离大树几十米远的平地上,接着再次攀爬上树。
由于树围太粗,到了上部没有树杈的地方只能依靠四肢的力量扣紧树干,萧希希光看着就知道这一定很痛苦,好在他体力惊人,一路稳步向上,一直到消匿在浓厚的树冠当中。
她不知道他上去干什么,生怕他等会儿会背下来几具干尸,并跟它们说: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关照这几具“新尸”……
最后对她说:“我只能帮他们到这儿了。”
她给他们喂了些清水,正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着,只见他正退下来,接着一跃着地,手中握着几条长长的东西,走近后她看清了竟然是藤蔓,就是这东西吸血?
他拖着长长的藤蔓在他们身边蹲了下来,用力一挤其中一条的头部,只见一根针状的东西露了出来,他将它对着冉苒的颈部刺了过去。
“等等,用不用先消下毒啊。”
他的手在短暂的停顿后毫不犹豫的刺了进去,好似听到了一个玩笑般的建议。
“你来扶着。”
“哦。”萧希希捏着手中的藤蔓,又扭头看了看他。心里猛然回过味来,不对啊,这东西不是吸血的嘛……
难道他是想弥补它们没吸干的遗憾,然后让她死了这条救人的心?
“白天,他们处于休眠状态。”他好像看出了她的忧虑,淡淡地解释道。接着又把其他两条藤蔓相继插进了孟觉勉和喻建的动脉处。
“哦。”说到底,她就是无法真正信任他。
把其中两条交给了萧希希,他得以空出一只手,抽出腰间的金属短棒,拨去外鞘后露出尖利的刀锋,即使在日光下依然散发着寒凉的气息。
她有些惊愕,原来喻建口中的“棒槌”竟是一把锋寒逼人的匕首。
外鞘静静躺在地上,漆黑周身布满雷云纹,隐约有一只神兽的影子,凶恶的样子形似睚眦。阳光下它周身泛着金光,让人不敢直视。
突然,他手中的匕首已然飞出,打了几个翻转,将空气划出呜呜的嗡鸣,只听“邦”的一声匕首几乎全部没入树干。
瞬间,整棵大树像是受到牵动,连同藤蔓一同颤抖起来。他反复捏压着手中的藤蔓,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到藤蔓内部有鲜红色流下来,他又把另外两条也引来了血。
萧希希看的呆了,天啊,这种输血的景象也太壮观了。
大树依旧不停地抖动,仿佛幽怨至极——
这个男人也太狠了,先是毁坏藤蔓再挖它的的树皮,现在又刺入命门逼它吐血,想它霸道了几千年从来没受过这等欺负。
愤懑不平之下抖得更加厉害了,树冠发出哗哗的声响,连干尸都随之摇摇欲坠。
他转头冷冷的看了大树一眼,“你太吵。”
语音刚落,耳边的噪音顿时安静了。
“什么?你说什么?”萧希希把注意力都放在躺着的三个人身上,确实没听清。
他轻微摇了下头。
大约二十几分钟过后,他才把藤蔓先后拔出,一把甩回树冠。
萧希希从药箱里找出抗生素,捣碎兑了水给他们都服了一些。
她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输血是要对血型的,要是不符反而适得其反,刚刚的胡乱输入,真的没问题吗?最终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它吸收的都是血液中纯粹的精华,叫血凝精,不管什么血,其中的血凝精都是一样的,这东西是保命的。”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她略微点了下头,似乎还有点不妥,“万一刚刚的血还没有完全转化成血凝精怎么办?”
“那就没救了。”他平静地走向大树拔出匕首,蹲下来清洗。
萧希希无话可说,如今也只能看天命了。
不过看样子情况还是很有希望的,他们的脸色都恢复了不少。
直到下午,喻建才有了些反应,他勉强睁开涩巴巴的眼睛,眼中的世界从迷蒙中一点点变得清明。
“可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萧希希异常激动,跟阎王爷抢人她赢了。
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连翻身都费劲,不免有些惊慌,“呵呵,你吸我阳气了啊?”
“对,我还吸你血了呢。”这家伙刚活过来就开始胡扯。
“这是犯了什么邪?老子一夜八次也没这么虚过。”他继续尝试着翻身起来。
萧希希一掌把它按了下去:“你就好好躺着吧,逞什么能!”
他“啊”了一声,脸部表情变得扭曲,“你一定是来报仇的!我这身下有块尖石头,本想挪个地方,你倒好……哎呀!”
萧希希有些不好意思,“你早说嘛。”于是撑着他挪了个地儿。
没过多久,孟觉勉也渐渐苏醒过来。她欣喜地把水袋拧开送到他嘴边,“来,喝点水。”
他只是沾了下润了润嘴唇,并没怎么喝,“我怎么了?”
“哎,我也渴了,你怎么不喂我,歧视帅哥啊?”喻建叫嚷着。
萧希希只好把水袋丢给他,接着解释道:“那棵树其实是棵妖树,到了晚上上面长得藤蔓就会爬下来吸血,吸干了就把人卷到上面晒成干尸,我看到上面挂着……”
孟觉勉猛然一抬头,神色异常紧张,好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冉苒呢?”
“啊,在哪儿。”她指向他身后方向,“她的情况不太好……”
孟觉勉见她仍旧一动不动的躺着,不由得眉头紧锁,使出全身力气挣扎了几次还是没能爬起来。
萧希希勉强搀起他,磕磕绊绊地来到冉苒身边,他摸着她手腕,感到脉搏虚弱无力,“赶紧送医院才行。”他此刻的眼神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焦急与紧张。
萧希希:“可,我们现在……”
“回去!”他斩钉截铁地说。
喻建闻听非常不赞同,“她已经这样了,怎么禁得起折腾,你这不就是,‘棺材铺老板咬牙——恨人不死’嘛!”
“那也总比在这耗着强。”他顿了顿,“你们不必跟着,我一个人可以。”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他摇摇晃晃拿过自己的背包抓起一块压缩饼干啃起来,一副准备长途跋涉的模样。
萧希希想了一下,的确,回去的路途再坎坷,也总比在这看她等死要好,“你现在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一个人把她送出去是不可能的,我跟你去。”
孟觉勉深知目前形势危及,便没有推脱,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听见萧希希这么说,喻建也懒懒地动了起来,吃了些东西后,开始收拾背包。
萧希希看他这样像是妥协了,便问:“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他苦着脸,头也不抬,“要不然呢,让我和那奇葩大眼瞪小眼过二人世界?!”
萧希希看了眼他口中的奇葩,他在不远处默然地坐着,如一尊冰冷的雕像,浓重的斜晖在他身后撒下一大块阴影,看起来格外孤独冷峭。
她不禁脑补了一下他和喻建独处时的场景,只觉得很好笑。
她走到无名身边,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决定,她只说:“我们现在准备回去了。”
“恩。”他并没有转头。
“那你呢?”
“送你。”
“那倒不……”她本想拒绝突然又改了主意,反正他也是利用自己,那她为什么不能利用他呢,这才公平!她微微一笑,“……不胜感激。”
“你要做什么?你下来,危险!”
听见身后孟觉勉突然的喊声,她转头看去,只见喻建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了妖树那边,这时的他就像中了邪一般不停向上攀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