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坚联邦军队可以说打就打,雷厉风行,可是对于印第安人联盟军来说,战争却是一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冒险。
需要反复衡量、精密计算,即便到了不得不发起进攻的前夕,依然在犹豫,依然在试探。
但凡有一线和平的希望,它也愿意去努力争取。
之所以出现这种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原因无它——
美利坚联邦和印第安人联盟,完全不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对手。甚至直到现在,华盛顿依然没有将印第安人联盟视为真正的威胁。
哪怕印第安人联盟已经打败了弗里蒙特,又打败了斯蒂芬-卡尼,占据了马德雷山脉,又扩张到了密苏里河以西——
但是那又怎样呢?
一个孱弱不堪百病缠身的老人,哪怕怀里抱着金砖,也称不上富裕。
一个耳聋眼瞎气息奄奄的残废,哪怕手里拿着火枪,也称不上威胁。
一个是即将完成工业化的资本主义强国,一个是还在刀耕火种的部落联盟,两者有着力量维度上的本质差距,短期之内,完全不是什么战略战术可以弥补的。
美利坚联邦如果愿意等待的话,它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印第安人联盟便会自然而然的消亡——如果联邦境内的资本家们愿意让自己赚钱的速度稍微的慢一点的话,它完全可以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敌人自己走到生命的尽头!
扎卡里-泰勒在墨西哥城下摆下了80门大炮,不是因为他只有80门大炮,只是因为墨西哥城下的空地,只能允许他摆下80门大炮。
印第安人联盟在埃尔帕索摆下了30门大炮,不是因为埃尔帕索的地方狭小,也不是因为印第安人军队过于自信,只是因为他们只有30门大炮。
扎卡里-泰勒在墨西哥城下围了2万人马,不是因为他只有2万人马,只是因为墨西哥城地形狭长,只能围上2万人马。
印第安人联盟子在埃尔帕索左右各布置了一支5000人的军队,不是因为印第安人联盟觉得这样的力量已经足够了,而是它能在这个时间点投入战斗的人手,只有这两支各5000人的军队。
就好像那个耳熟能详的故事一样,有些人能考100分是因为试卷只有100分,而有些人能考100分是因为他的能力最多就是考100分。
同样的结果,力量却有本质上的不同。
现在,这两个力量差距悬殊的敌人,却走到同一个战场上。
他们还没有碰面,但是双方却都隔着一座即将崩溃的墨西哥城,互相看到了彼此的存在。
双方在各自战场上的表现,恰如双方的将领所表现出来的风格一样:
扎卡里-泰勒粗鲁而又蛮横,拇指粗的雪茄抽了一口就扔,还骂骂咧咧地嫌弃古巴少女的大腿一定粗粝得跟石头一样。他可以一边欣赏炮火下的墨西哥城,一边扯过一张废纸随意地书写军令,让海上的温菲尔德少管他的闲事;
十五美元谨小慎微,对着一份情报确认了又确认,拿着一支笔在地图上画了又画,想了又想,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好不容易写了一份军令,却又自己扯过来撕了!
在5月1日0时,美军对墨西哥的最后通牒到期了,也是印第安人军队对埃尔帕索的最后通牒到期的时刻——
扎卡里-泰勒可以英明果决的大手一挥,说:“给老子狠狠地打!”
十五美元却反复思考了很久,说:“那就……还是再给他们两个小时的时间吧!”
……
战争,并不是越快越好。
而是节奏要踩对!
围攻埃尔帕索的印第安人军队,决定在这个时候慢一下,等待下一个鼓点的响起。
与此同时,一个长了一头漂亮金发的年轻人,彬彬有礼地谢过了十五美元的康慨和仁慈,穿过密密如林的印第安人阵线,前往了埃尔帕索军团营地。
内维尔-克罗基特,自从5年前离开埃尔帕索之后,如今又重新回到了故地。
营地还是那个营地,5年以来完全没有修缮,通往军团长指挥部的石板路已经断裂了,从裂缝里长出了苔藓。
两侧的行道树阴翳得像是破洞的屋顶,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像一只苍老的山鬼。
营门口的卫兵长出了胡子,迎接他的时候行动显得迟缓又笨拙,手里的枪管暗澹,一看就很久没有上油了。
“克罗基特上尉,好久不见了!”前来迎接他的人依旧称呼他为‘上尉’,好像他们的记忆还停留在5年前一样。
“弗朗索瓦少尉,很高兴见到你!”内维尔-克罗基特给了他一个拥抱,只感觉到胳膊中的人身体瘦了很多。原来的弗朗索瓦,可是个大胖子!
“军团长让我来接你,这边走吧,我来带路!”弗朗索瓦说到。
“不,让我自己进去吧!”内维尔-克罗基特说到:“我应该不会迷路的,对吧?”
弗朗索瓦笑了一下,说到:“你当然不会迷路,当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营地里乱窜了——那你自己进去吧,老团长可能需要一点安慰,我就不打扰了!”
“谢谢你,弗朗索瓦!”内维尔-克罗基特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塞给弗朗索瓦,“下次给你带一整箱!”
弗朗索瓦接过烟盒看了一看,烟盒上面印着“高卢”的商标。
他静静地凝立在原地,看着内维尔的背影消失在深邃的走廊尽头。他慢慢地拆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来,放在自己的鼻端细嗅着,过了很久才给自己点上。
来自法兰西塞塔烟草公司的‘高卢’牌香烟,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有30多年没有抽到过了!
呛人的味道,熏得他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起来。
……
“笃笃笃!”
门敞开着,但是内维尔-克罗基特还是在门上轻轻地敲了敲。
昏暗的办公室里,老克罗基特坐在他的座位前,微微地抬起了头。
他手里的笔并没有放下,像是沉默的凋塑一样,静静地看着门口的内维尔-克罗基特。
“克罗基特上校?”内维尔-克罗基特靠在门框上,打破了沉默。
“你……回来了?”老克罗基特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只有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失望之后终于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暮气沉沉的气息,就像屋子里晦暗的光线一样。
内维尔-克罗基特点了点头。
然后站直了身子,回忆着故乡的语调,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到:
“至高无上的法兰西皇帝,伟大的路易-拿破仑-波拿巴陛下,让我为你带来他的问候,以及给埃尔帕索军团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