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扬的声音略大，大到其他的几个副导演都听到了他的话。
大家默默地低下头去。
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这次的拍摄是带着任务和指标来的，收视率没达到多少都要遭到批评，收视率的保证在情理之中。
他们也认为，张志渡演高启强，黄诗学去演安欣的话，那效果可能会更好。
但是......
黄诗学这个人，虽然也有影帝的名头，但他的收视率号召也不强大，毕竟演过太多同类型的角色了，观众们也会看腻。
而让他出演反派不一样，可能会让观众们觉得好奇，更是想看看这部剧到底是怎么样子。
“路扬。”梁河的声音变得很小，“我们有我们的考虑。”
“收视率吗？”路扬问。
“嗯。”
“只要把电视剧拍好，需要担心收视率吗？”路扬又问。
梁河没说话，路扬的声音落下又响起：“我拍《爱情公寓》的时候，稍微有点名气的就只有顾清寒和我，而且我们两个的角色始终算不上核心演员，除了我俩，其他的所有主演在拍摄之前都默默无闻，但最后《爱情公寓》还是成了？为什么？”
路扬顿了顿，说：“因为好看。”
梁河沉默着。
他明白路扬的想法，这个年轻人和几十年前的自己很像，那时候的自己也雄心壮志，对一切都充满信心。
但......
有些事儿不能失败。
特别是现在这样的......任务。
“但这次不一样。”梁河苦涩地说。
“我知道啊。”路扬不以为然，“任务嘛，保证收视率和口碑是基本要求。”
“那......”
“上面给的保底收视率是多少？”路扬问。
“一点五。”
路扬愣了一下，“那么低？”
梁河：“......”
低么？
百分之一点五的收视率低么？
这个基础已经是很多电视剧都没达到的数据了好吧，又不是每一部电视剧都敢保证自己的收视率突破这个数的，哪怕是全明星阵容，好的剧本和好的导演，可观众买不买单，这事儿谁又能知道？
梁河刚想让路扬了解一下收视率一点五的难度，可又想到路扬这家伙相关的第一部电视剧《爱情公寓》，平均收视率都是三往上，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斟酌着用词，“一点五，对于这种正剧来说，挺高的。”
“不高，很低。”路扬摆摆手，并不在意，“《狂飙》能二的收视率起步，梁导你也看过剧本，看过刚才张志渡和黄诗学的试镜，还有其他的演员，所有人的演技都在线，没有任何的垃圾混入其中，这些都能让观众买单，而且......质量。”
“只要我们拍的质量够好，收视率从来不是问题。”路扬又说，“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收视率，而是怎么该把《狂飙》给拍好。”
“等等。”梁河拍了拍脑袋，“我怎么感觉被你绕进去了？”
“拍得好，电视剧本身质量好，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来看？”路扬没回答，继续问。
梁河点点头：“是。”
“那你也知道，张志渡出演高启强，黄诗学出演安欣，这绝对是当下最合适的搭配。”路扬说，“有他们两个在，肯定能演得好，演得好了是不是能有更多的人来看。”
“那噱头呢？”梁河问，“宣传的噱头。”
“不需要。”路扬摇摇头，“梁导，你见过哪一部剧是靠噱头成为爆款的，就算宣传做得好了，但也不是每个观众看完之后就走不开了，真正能留下用户的只能是质量。”
“一部好的电视剧，它需要有好的剧本，实力在线的演员，良好的口碑。”路扬澹澹地说，“做到了这些，还怕什么收视率过低？”
“你说得好像已经看到我拍出成片来一样。”梁河挠挠头，苦涩地说，“真正能反应收视率的，只能等成片上来，看观众的反馈。”
“我就是观众。”
梁河：“......”
“不用考虑宣传。”路扬摆摆手，“宣传真不是事儿，张志渡适合高启强，就给他演，这部剧，高启强才是其中的灵魂，高启强差劲，整部剧都不会好看到哪去。”
“其实还有个原因。”梁河叹了口气，“我们没大牌。”
“黄诗学啊。”
“我听到过一些消息。”梁河轻声说，“黄诗学就是冲着高启强来的，如果他不能出演的话，很有可能会去其他剧组。”
“随便。”路扬不以为然道：“张志渡的高启强在那里就行。”
这说话的语气......
梁河听出了路扬话里的笃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今天那高启强，就非张志渡不可了，高启强是《狂飙》的灵魂，除了他，好像还真玩不转。
“这么说吧。”见梁河犹豫，路扬又说，“梁导，我给你打个保证，如果张志渡当主角，收视率不足一点五的话，被骂我接着，您被上面骂，你把我带过去，跟他们说这是我要求的。”
梁河：“......”
这年轻人。
这种事，他一个要点脸的老头真干不来。
梁河不敢说话，他还想劝解一下，心说要不高启强给张志渡就给吧，毕竟他心中也是徘回。
都说当导演的脾气都不太好，其实梁河的脾气也不太好，但今天他没生气的原因主要是——他理亏。
张志渡确实比黄诗学更适合高启强，这一点没话说。
只不过要屈服于收视率的保证罢了。
他刚想和路扬讨论，抬起头，却发现路扬这家伙已经拿出了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着电话。
“叔，那《狂飙》，你们订的收视率也太低了吧？一点五，瞧不起谁呢？收视率没到百分之二，我全部担责。”
“放心，今天选角很顺利，我和梁导意见统一，有个别人选是我强烈要求的，可能会影响收视率，不过话放在这里了，收视率不达标，怪在我头上。”
“好勒，就这样，我们下次见。”
电话挂断了。
梁河看见上面的名字，有点发糗......
这是大老板啊，路扬叫叔？
不对不对，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路扬把要求抬高到了百分之二，而且还说全部自己担责，至于争论的事儿是半点没提，显然是给他梁河说了一些话。
但是......
这百分之二的保底收视率是啥玩意？
“梁导，责任我承担。”路扬笑着说，“这样的话，你可以放心了吧。”
“归根结底，电视剧还是我拍的......”梁河心里过意不去，“如果真没到那收视率，也有我的问题。”
“就张志渡演高启强吧。”路扬澹澹地说，“我看过梁导的作品，你适合拍摄这样的题材，剧本是我写的，我有信心，至于演员......在我看来，张志渡现在就是高启强，好的剧本，好的导演，好的演员，我根本不把那百分之二的收视率要求放在心上。”
“那你......”
“我想的是现象级。”
梁河愣住了。
艹！
原来大家都没站在同一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他想的是能完成任务，结果人路扬早就往现象级的电视剧走了。
你这样想的话，你早说啊。
要是我知道得搞出现象级，我能让黄诗学演高启强？
“就张志渡了！”梁河点点头，“往现象级的目标去奋斗，非张志渡不可。”
路扬点了点头。
梁河想了想，又说，“如果黄诗学不来出演安欣的话，其实我还有几个人选。”
路扬翻看着今天的试镜人员资料，“谁？”
“没来。”梁河笑笑，“演技过关，能出演安欣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黄诗学的名气大些，也是老正派人物，当时我为了保证，就没考虑他们。”
路扬：“......”
“到时候我卖点脸吧。”梁河耸耸肩，“为了现象级的电视剧。”
他说完，眼神深邃，明明没有什么样的表情流露，可脸上全是感慨。
遥想当年他也是个雄心壮志充斥怀间的人物啊，当时也想着凭借一部剧冲击现象级的电视剧，只不过被人指手画脚，还被资方强行安排。
导致最后成了一部烂片。
“高启强，就张志渡！”梁河拍了拍路扬的肩，转过身，拿起手机联系其他的人去了。
保证个屁的收视率！
畏手畏脚有个屁的出路，不拼一把，没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谁知道哪天才能翻身？
干了！
...
试镜结束了。
路扬走出房间，此刻外面已经空荡荡，过来试镜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清路公司的一群人。
还有......
站在走廊边，看着里面老师上课的张志渡。
路扬压低了脚步走过去，那间房间的门口侧开着，在这个角度勉强能够看到里面的场景，这是一节演技课，讲述的也的确是如何出演反派角色。
小白板上都写着主题——如何饰演黑帮大老。
“你看这个......估计没什么用。”路扬突然说。
“啊？”张志渡回头，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路总好。”
他下意识地打着招呼。
“就算不能演高启强，看这个也没错的。”张志渡又说，他笑笑，“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也说过，我可能不太适合影视圈，毕竟卖脸卖不了，那时候的普通话也不标准，但后来我练了很久的普通话，也演了很久的戏，曾经的同学都转行了，但我还在坚持。”
“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经历。”路扬点点头，“那粤语口音是你故意加上去的？”
“嗯。”张志渡点点头，“背景在粤省，什么粥底火锅啊，猪脚饭啊，这些都是细节，所以我就想着要不要加点口音，毕竟那个年代的人，说普通话都有一些口音，而且较重。”
“口音很好，更贴近了。”路扬轻声说，“不过你真不需要看这个。”
“没事啊。”张志渡不以为然，“就算以后没有出演反派角色的机会，我也能学到一些东西。”
他转头，注视着房间里的老师，“以前我们学校的周教授，那时候我听过她的课，说得很好，只是后来再也没机会学习了。”
“我的意思是......”路扬笑了，“高启强，不是我们常规的反派。”
“对。”张志渡点了点头，“他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卖鱼的小人物，之所以那样，还是慢慢黑化上去的，跟常见的打打杀杀不同。”
路扬微笑着看着他。
张志渡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能演高启强？”
路扬笑着点了点头。
“那黄诗学呢？”张志渡问。
他知道黄诗学对高启强势在必得，影帝的名头在那里，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把角色抢过来。
“其实在你之前，黄诗学也试镜过高启强，和你饰演一样的片段，结果演的没你好，而且身形方面他也不合适，所以梁导和我都觉得高启强非你莫属了。”路扬解释着，“你看了多久的剧本？”
“两周。”张志渡下意识地回。
“两集，两周？”路扬愣了一下。
如张志渡这类的不知名演员，剧组那边给的剧本只有两集，而黄诗学之类，篇幅要比其他人大得多。
可在这短短两集的内容，张志渡却看了两周。
是个狠人。
“应该是侥幸吧。”张志渡笑笑，“运气。”
“运气是强者的谦辞。”路扬看见了他那夹克里的笔记本，指了指，“这是......”
“人物小传。”
“方便看看么？”
“你看。”张志渡把笔记本递给路扬，转头又看上了里面的上课。
路扬在看小传。
这本笔记本上，记录的全是高启强的人物画像，从家庭背景到后来的成功，又从他刚开始的处境，给他设定好了前十几年的人生经历。
这是剧本上所没有的东西。
但是却极其合理。
好像真真是有一个人物，从书里蹦出来。
妈的，这么一看还真像了。
路扬看看笔记本，又看看张志渡，两个人的脸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人生经历和性格，还有对戏份的认真程度，简直是一个模板刻画出来的。
而且......
张志渡的脸蛋，好像更好一些.....
收了！
“张志渡老师，里面的教学怎么样？”路扬问。
“讲得不错。”张志渡看得目不转睛，“不仅拿现成的电视剧电影来举例，而且举一反三了，根据不同性格，会有不同的表现。”
“其实我们这里，还有挺多不同的课的。”路扬澹澹地说，“你喜欢的话，平时可以进去学。”
张志渡一愣，“这不好吧......”
“没事啊。”路扬懒洋洋地说，“加入我们公司就好了。”
张志渡：“？”
他来之前，还跟一大群人被萧裕三申五令强调，别跑去路扬公司。
起初还以为都是危言耸听。
结果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