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吉特重复着乔恩的话，这样的发音对他来说有些难度，重复的时候说得扭扭捏捏，而且并不清楚这牛逼的真正意思。
他是深桥唱片的编曲，虽然公司日落西山，但也曾经辉煌过，虽然工作量不多，但平日来还是会有些任务，且......
能用公司的设备赚外快。
他的电脑里，是近段时间里捣鼓出来的作品，这些东西还算珍贵，所以对于别人用他电脑的事儿，吉特有些抵触。
没经过他的同意啊，虽然这是公司的财产，虽然乔恩说动用他电脑的是公司的两个大老板，是公司的真正拥有者。
可谁知道他们会在自己的电脑上面弄什么幺蛾子？
吉特细致地检查了一遍电脑，原来就保存有的文件都在，只不过电脑桌面上多出了一个名为《Call Me Maybe》的音频文件。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昨晚捣鼓出来的东西了，吉特想起了老乔恩的话，那个老家伙竖着大拇指建议他播放这首歌曲，吉特还记得老乔恩的表情，仿佛这东西是什么了不得的神作。
想到这里，吉特有些想笑。
他的年纪和乔恩差不多，都是深桥唱片辉煌时期过来的老人了，他们经历过那个公司坐拥巨星的年代，也参与过巨星专辑与歌曲的制作。
他们有实力，也有资历，只不过后来随着巨星逝世，公司找不到好的苗子，所以慢慢堕落。
但并不代表着他们的业务能力下滑了，时至今日仍有不少的歌手需要编曲，那些家伙在找不到人的时候总会想到他吉特，这就是他能力最好的证明。
吉特觉得乔恩老了，或者是想亲吻那两个真正老板的臭皮鞋，有钱的东国人收购了他们的公司，现在对着难以管理的员工满头大汗，所以才能出此计谋。
——从乔恩开始，让这些人夸这首歌曲。
不管这首歌的质量好不好，毕竟是老板的作品，身为下属你总要学会拍马屁，东国历史上不就是有个故事么，奸臣指着一头梅花鹿说那是一匹良驹，目的是看看其他人谁对他忠心罢了。
吉特自认了解东国的历史，心里给出了评价。
他伸出手，左手从桌上找到纸张和笔，右手拿出鼠标双击邮件，他已经做好了难听就关掉的准备，也在组织着语言——
待会要在纸张上写出什么样的句子才能表示自己的不满，宣告自己的辞职，最后结尾肯定要有气势，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就定下“The Bullshit Song！”好了。
现在，先听歌。
吉特双击音频文件，旋律很欢快，鼓点密集又并不枯燥。
他是老编曲人了，本来从事这方面的家伙就有点自恃清高，更何况还是曾经为巨星服务过的人，所以他对编曲方面的评价是——不错。
可如果要说出几个毛病出来的话，他......
说不出来。
算了，吉特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他编不出来这样的曲子。
曲子是不错了，但歌词部分呢？
吉特认为这是那两个大老板从东国制作好曲子又跑过来录制的歌曲，他对歌曲的质量还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这些年美利坚有不少想走向国际的东国歌手，但那些人的唱功只是一般。
而且他们的作词作曲都是找的美利坚大师，还没听说过东国有哪个比较出名的作曲和作词。
就算有，可歌手呢？
《Call Me Maybe》的歌唱部分进入得很快，吉特脑子翻转的瞬间，他突然就听到了音响里的女声。
像邻家的甜美女孩，又像是造物主捏造出来的最美丽的天使，她的嗓音很甜美，像是夹心白蛋糕上的那一层白色糖霜。
吉特感觉自己恋爱了。
“I threw a wish in the well......”
他总觉得长相明媚且主动的少女歌里在渴望着和他的见面，仿佛他只需要轻轻点头就能与对方坠入爱河，后面的歌词与旋律在不断重复，吉特觉得自己在爱河里畅游，直到歌曲结束，他都不愿醒来。
他溺水了。
过了很久，吉特张开一直紧闭着的双眼，他昨晚睡得很好，此刻的眼球里却全是血丝，脸上的表情用四个字就能形容——不可思议！
他听到了一首很棒很棒的英文歌。
他在深桥唱片里听到了一首很棒很棒的英文歌！
这首英文歌的歌手来自东国，而它的作词与作曲，好像也来自东国！
“好歌。”吉特自语着，把音频文件放到音乐播放器里，打算今天的循环歌曲就是它了。
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这是两个老板的歌，而他们收购深桥唱片的速度那么迅速，想来是有所求。
而且......这首歌的歌手，以后肯定会是深桥唱片的歌手了，吉特觉得自己这些年留下来的好的曲子终于迎来了主人。
他认真地建立了一个文档，小心翼翼地把《Call Me Maybe》放进去，还设置了密码，昨晚这一切后，他关掉电脑，直奔大厅的保安室。
他要找乔恩获得一手情报！
“乔恩。”吉特开门见山，“我们的两个大老板去哪了？”
“刚刚踏入婚礼殿堂的年轻人。”乔恩耸耸肩，“当然是去蜜月了。”
“那电脑里面那首歌的作词作曲编曲和歌手呢？”吉特问，“他们也要蜜月。”
“等等。”乔恩躺在躺椅上，他的眼镜下滑到鼻尖，这个黑人老大爷居然用眼白打量着吉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吉特。”
“什么话？”
“他们录的歌。”乔恩澹澹地说，“配乐和录制，都是他们昨晚上做的，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小时，嗯......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两个大老板。”
“歌手是我们老板？”吉特愣了愣。
“嗯哼。”
乔恩点点头。
“配乐和写词呢？”吉特又问。
“配乐是另一个老板弄的，他编的曲子，至于作词，我觉得你可以问问张，就是我们公司的新CEO。”乔恩说，“我昨晚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深桥唱片新的计划就是发行《Call Me Maybe》。”
“我的天。”
“NO，NO，NO！”乔恩摇摇头，“注意我的嘴巴，我们的两个老板和CEO都是东国人，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学习一下他们的夸人方式。”
吉特愣了一下，他看到了乔恩的嘴皮子在蠕动，而后说出了中文：
“牛逼。”
“牛逼！”
吉特学习了一下，紧接着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所以说深桥唱片迎来了新的歌手，还有新的编曲，其实这两个人就是我们的老板，但是我想知道......他们已经那么厉害了，还收购深桥唱片干嘛？”
“谁知道有钱人呢？”乔恩耸耸肩，眼神停留在手上的报纸里，“或许他们只是想有家公司帮助他们发行专辑吧，可能他们并不关心作词作曲，编曲什么的......我觉得路是一把好手。”
“路？”
“编曲的那位老板。”乔恩说。
“好吧好吧。”吉特无奈地伸出手，“你不用像我炫耀见过那两个老板，我只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见见他们。”
“可能，也许，大概.......他们不回来了？”
“什么？”吉特呆住了，“难道他们根本就不关心《Call Me Maybe》的未来么？仅仅是把文件放到电脑里就走了，去过他们的蜜月，完全不担心我们把这首歌给弄坏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看着吉特絮絮叨叨的模样，乔恩给他又回了一个白眼。
“听着。”乔恩说，“你们凭什么给他们下马威？”
“就像公司以前的签约歌手一样啊。”吉特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唱功不好，被别人歧视。”
“可顾的唱功差么？”
“不差。”
“那她先是签约歌手还先是老板？”
“老板。”
“她演唱《Call Me Maybe》的时候，需要你们的帮忙了吗？”
“没......”
“那不就完了？”乔恩摊手，“我们的老板有钱，很有钱，顾的歌声很美妙，路的制作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们两个人联手，发布作品的话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哪怕你们的经历再耀眼，可他们不需要，而且......你们制作得出《Call Me Maybe》这样的歌曲？”
“好像还真不能。”
吉特说完就沉默了，他愣在原地。
他四十多岁，按理说是个再过十几年就能退休享受晚年生活的年龄段，可就在这个时间段，他感受到了失业的危机。
公司被别人收购了，出资的老板既能写歌又能唱歌，完全不需要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的帮助，他在内的公司很多人对于两个老板来说可能只是摆设，又或者是......
想到就切掉的肿瘤。
“听着。”乔恩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趁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去帮路和顾做好这一切，他们的作品还差最后的修音，我知道你在这方面是一把好手，这是你唯一的，能在老板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
“我知道了。”
吉特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了。
对方收购深桥唱片可能只是因为钱多了没出花，就算没有资金，他们或许会两人出一张专辑，就算背后没有庞大的团队，可光凭歌曲的质量也能横扫全美利坚，而深桥唱片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至于他们这些编曲写曲和填词的，可能......
就像肿瘤一样，是个放在那吸收营养，实则没用处的废物。
...
当天下午。
吉特眼睛有些发花，他耸拉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走出录音室。
还没到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员工都还没走，大家都很懒散，有人躺在椅子上听歌，有人偷偷趴在桌子上睡觉，有人拿着纸笔或鼠标勤奋，但吉特知道，那肯定是那个家伙接到了什么外快。
“嗨，吉特。”有人跟他打招呼，“你在录音室呆了一天。”
“是的。”吉特点点头，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以宣布消息的姿态看向大家，他的口吻冰冷又坚决，像是在宣告世界末日的到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问题来了。”
所有人竖起耳朵看向他。
近段公司被收购的事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猜想新上任的东国CEO会怎么整顿公司，吉特今天的表现就像收到了警告，而且吉特本就是不爱撒谎的人，他的发言有一定的可信度。
“继续。”有人说。
“说这些事之前，我先给大家听一首歌。”吉特还是刚才的口吻。
大家都不知道吉特从哪提来了一个大音箱，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按下播放键，《Call Me Maybe》的歌声回荡在整个办公室里。
一遍结束。
众人沉默。
“这是哪里的歌曲？”
“我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Call Me Maybe》。”吉特举起双手比划着，“演唱者是顾，目前是我们公司的老板，不是CEO，而是出资收购的老板。”
“很棒的歌手。”
“她的唱功很扎实，嗓音也很纯净，把这首甜美风格的歌曲演绎得很好，我已经期待以后给她写歌的日子了。”
“感谢上帝，这么多年过去了，深桥唱片终于迎来了让大家都满意的一个女歌手，就是不知道她除了流行还能唱什么类型的歌曲。”
“......”
办公室里的员工们讨论着，赞叹的声音此涨彼伏，虽然这些家伙对以前的歌手并不友好，但大家都是眼界极高的主，那些歌手不争气，又怎么能征服他们？
“在讨论这些问题之前，我希望大家重视一件事儿。”吉特认真地说，“这是我们深桥唱片近期要发行的一首歌。”
“没问题。”发行负责人说，“我一定会给《Call Me Maybe》最好的资源。”
“不是这个。”吉特摇摇头，“这首歌的作词、作曲、编曲你们听出来是谁的手笔吗？”
众人摇头。
“很棒，对吧，每个部分的配合都天衣无缝。”吉特继续说着，“这首歌的制作人是另一个出资人，路，除了演唱和修音部分，其他都是他的杰作。”
“也就是说......”吉特顿了顿，“咱们可能不被需要了。”
众人：“......”
怪不得他们一直看不到新CEO和新老板，本来还以为他们想着怎么解决大家这些刺头。
谁知道......新的老板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等等！
老板把员工的活都干了，那员工还留着干嘛？
不辞退，当吉祥物呢？
众人：工作，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