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扬的声音清澈又包含情感，在他开口的瞬间，顾家别墅里的所有人没发出声音，就连想着婚闹的顾乐乐也躲在一旁，生怕这个大魔头一个不高兴转身跑到书店给他买来一大摞练习册。
顾清寒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她注视木门，视线像是能够穿越楠木看到路扬的脸庞，还有他一张一合的嘴唇。
这些年，顾清寒在学唱歌的过程中，听过了不少的歌，古典或摇滚，流行或民谣，适合在结婚那天唱出来的歌不少，可今天她却听到了一首新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很有年代感的唱腔，旋律也偏复古，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首老歌，并非是即兴创作出来的作品。
可顾清寒保证，她从未听过。
而且再说了，这种时候，怎么都该唱些以结婚为主题的歌曲吧，什么我问你爱你有多深，什么爱你有几分的，这哪是结婚，分明是表白！
不过想想也是，在他们领证的那天，她和路扬已经唱过了以结婚为主题的歌曲，而现在大庭广众的......
太肉麻不好。
顾清寒闭上双眼，跟着旋律摇晃着脑袋，她觉得这时候就应该唱这种歌，顾添衡那家伙摆明了想要报复，唱肉麻了不好，唱平澹了不好。
现在就很好。
符合身份的表达爱意。
其实也没必要讨论什么好不好的，顾清寒心里明白，无非就是走个过场，今天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儿，她都要跟路扬离开，不管他有没有唱出来，在门外唱的是儿歌还是悲伤情歌。
她都会跟着他走。
结局都已经注定了，现在她只需要闭上眼睛用心听歌，待门外那男人把歌唱完，进来把她带走。
此时顾清寒突然听到了第一部分的最后那句：
“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笑了。
好家伙，原来杀手锏在这里。
这家伙还真是够大胆的，歌里已经是示爱了，大庭广众下还不忘玩玩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趣味。
他们曾隔着电话讨论着天上的星星与明月，也曾在乡间的山顶处的抬头仰望天空，看着明月也看着星星，总觉得那相拥的星月是他们自己，不管白天是什么情况，也不管某天明月没有出来，又或者星星消失不见。
反正星星和明月总会同时出现。
时间问题而已。
可这明月......
顾清寒眨巴眨巴眼睛，她盖上了红布，房间里的人看不出她的神情。
难道这明月说的不是自己么，什么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就是月亮，你喜欢我，我代表你的心喜欢我？
不对。
这臭男人是暗示自己在白给！
顾清寒松开了手，不再是刚才那副打算自己打开房门的姿态，而是退回去，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这时路扬的歌声继续：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爱不变，
月亮代表我的心......”
想说自己的爱坚定不移，有如不可摧毁的誓言是吧？
顾清寒晃晃脑袋，如果不暗示白给的话，或许还可以，但现在......
哼哼！
我不听。
她只是不听路扬的解释，不代表不听歌，而路扬唱出歌的瞬间，所有围观的人傻了。
顾家的亲戚们一开始都没想到有这一茬，毕竟也没事先沟通过啊，再说了，他们知道这个姑爷在写歌方面是一把好手，可刚才从出题到反应......
半分钟都不到吧？
直接就唱出来了？
太勐了！
路扬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他只想抒发情感，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先人征战沙场的时候会配上好酒，他一个文抄公，迎娶媳妇的时候唱两首歌，很合理。
他唱啊唱，唱到了最后一段：
“轻轻的一个吻，
已经打动了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教我思念到至今......”
有点肉麻了。
顾清寒听得也傻了。
这歌词，简直是把她倒追的证据唱出来，实锤！
歌声已经停止，满堂喝彩取代了路扬的声音，房间内的顾清寒没说话，她的身边，一群人在看着她。
所有人都想知道新娘的反应，感动或者其他，可红布遮盖住了他们的视线，所有人的眼里，红盖头下的顾清寒身子在轻轻颤抖。
应该是感动的颤抖吧？
人们想。
“好歌！”顾清寒忽然冲门外大声喊，“再来一首！”
众人：“？”
就连路扬都愣了一下，这关键时候，任务都完成了，唱完一首又来一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顾清寒今天想把他给掏空吗？
可他背后有一个地球诶，怎么被掏空。
路扬挠挠头，总觉得是歌词里的某巨不太对顾清寒的胃口，只好对着门说，“下首想要什么样的歌？”
顾清寒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听这家伙的语气，怎么还挑上了？
换个题材暗示自己在白给是吧！
她屏住呼吸，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方菲和周秋月倒是乐意看到小辈这样的打闹，作为母亲，方菲也知道顾清寒在路家不会被欺负，路妈对待顾清寒都跟对待亲身女儿一样，婆媳矛盾根本不可能存在。
而路扬的表现，在她眼里有加上了一份。
“刚刚路扬的那首歌不错啊。”周秋月在一旁说，“有点我们那个年代的味道。”
“嗯。”方菲点点头，“曲风偏老了，可能是路扬的有意而为之。”
“要不怎么讨得清寒的欢心。”周秋月笑笑，“这种深情的老歌，又用老式的唱腔唱出来，如果给路扬早生个几十年，不知道要偷走多少小姑娘的欢心。”
“现在的女孩只觉得老土。”方菲耸耸肩，“主要是唱歌的人。”
“唱歌的人.......”周秋月意味深长地说，“那清寒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们都知道歌好，可不知道顾清寒突如其来的要求是从何而来，听她的语气应该是蛮喜欢的，可能只是某个部分引起了她的不满？
要不然为什么，现在还没说出下一句话。
“女孩子都是要夸的啊。”方菲踹了一旁的顾添衡一脚，“上去教路扬唱什么歌，你再捣乱，今晚就给你尝尝男女双打的滋味。”
顾添衡：“......”
老妹白给也就算了。
老娘赶着把自己女儿送出去。
很短却略显漫长的沉默里，终究还是顾添衡抗下了所有，他突然出声，“新郎想接亲，不把新娘子哄高兴怎么行？赶紧给大舅哥我夸！”
“妹夫啊。”顾添衡走到路扬身边，轻声说，“光说喜欢不行啊，我妹漂亮吧，可爱吧，外面这么多人想娶，你不夸两句？”
“有点道理。”路扬点点头。
他意识到接亲不是那么简单的，虽然自己不想唱也可以，可这种大婚的日子，不就是图个乐子。
只不过......
他目光扫视周遭的人群，大家都以吃瓜群众的姿态围观着，起哄或大笑。
“那就定夸为主题了。”顾添衡说，“刚才没伴奏，现在再给你来把吉他，来点弹唱让他们知道你真能写。”
路扬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这个大舅哥好像也是在给他挖坑，想看他出丑。
不过没事，他招招手，“来！”
吉他被送到路扬手里，他拨动琴弦，吉他声回荡在别墅里回荡。
顾添衡勐地感觉到有些不妙，好像路扬和顾清寒每次催他婚的时候，这家伙脸上也是这样的神情。
突然变得不太像接亲了，更像是......
整蛊他顾添衡。
“我准备唱了啊。”路扬对着房里说，“老婆啊，你再说个标准。”
这声老婆叫得倒是甜。
可标准？
有什么标准，难不成还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哄自己？
“自己领悟！”顾清寒隔着门说。
意思是自己看着办呗，路扬对于身边人的想法心知肚明，这帮人都想看新人亲热，很多时候，拥抱亲亲都是起哄下的产物。
可国人都害羞，一边想看，一边见到肉麻的东西，又觉得难受。
如果肉麻，再加上撒狗粮呢？
那不是给旁人造成十万倍暴击？
冲了。
路扬弹起吉他，周遭的起哄声终于小了，他抬起头，看向门口，视线似乎洞穿木门，又钻进红布，像是看到了顾清寒那张有些羞红的脸。
他唱了：
“想要有直升机，
想要和你飞到宇宙去，
想要和你融化在一起，
融化在银河里，
我每天每天每天在想想想想你，
这样的甜蜜让我开始相信命运，
感谢地心引力让我碰到你.......”
这歌，有点甜了。
甜到有些腻人了。
就几句歌词，顾清寒都听得迷湖了，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和路扬两人，是和星星月亮这些东西脱不开关系了。
如果说上首歌说的是月亮，那这首歌就晋级了，什么融化在银河里，分明是星星和月亮在......
咳咳！
言归正传，顾清寒也没想到路扬要唱这样的歌，而且回想起他之前的发言，好像只是随性地选到了这首歌。
目的就是撒糖。
有点不道德，但......
顾清寒喜欢。
只不过这歌是不是有点偏题了，喜欢是喜欢，可这歌最开始的要求不是夸她么？
顾清寒刚想小声提示呢，又听到了路扬的歌声。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
透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
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
透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
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
顾清寒：“？”
第一句她都听到舒服了，可没想到这样的句式居然能够重复四次之多，而且同样的歌词还要念个两遍。
什么漂亮、温柔、透明、坏坏......
都给她安排上了。
一同出现在歌里的，还有路扬的表现。
真是离谱的歌曲，更离谱的是，顾清寒总觉得这些歌词好像似曾相识。
不是说她曾经见过歌词，而是她和路扬之间的很多事，好像都能在歌里出现。
比如路扬偷窥她被发现时的脸红，还说她偷偷帮他改合同，他当时没有回应，应该是在感动。
至于坏坏？
嗯？
暗示疯狂那天的漏洞小雨伞？
好嘛，绕来绕去，原来还是在暗示自己白给，顾清寒脸都红透了，像是一颗盖着红布的红苹果。
这一刻，她没有搭理婚礼的环节，反正两家人从一开始就统一了战线，走个过场为了好看罢了，接亲这种繁重礼节能省就省，之所以让路扬在门外唱歌，只不过是顾清寒想让他知道什么叫家庭地位。
现在。
她知道什么叫家庭地位了。
她有点怕了，因为门外的吉他声开始了循环，只是升了个调，不用想都知道路扬要重复刚才的歌词，他要再唱一次。
可顾清寒不想听了。
不是不好听，而是有点害羞，就算别人听不出来，可她还是觉得无地自容好吧。
“想要有直升机......”
路扬才刚刚唱呢。
他面前的门开了，并没有想象中要自己走进去，看着新娘乖乖坐在床上的场景。
这个新娘不按套路出牌，她离开了自己的闺房，不要新郎去接，而是自己跑了出来，用行动堵上了路扬的嘴。
“哦吼~”四周的人开始起哄。
刚刚那歌实在是太腻人了，不要说当事人了，他们这些吃瓜群众听起来有点怪不好意思的，听歌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地铁老爷爷的表情，只是身体在跟着旋律抖脚。
现在歌终于停了，可他们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
光天化日之下，新郎新娘不走流程，居然直接开始亲亲了。
“新郎新娘互相奔赴。”顾添衡在一旁起哄，“大家鼓掌。”
于是掌声雷鸣。
顾清寒：“？”
这时她才看到周边到处是人，二楼一楼，沙发或是过道，哪哪都是人，每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的身上，像是无数盏射灯照耀着他们，亮度堪比白昼。
真丢人，她刚才一时心急都给忘了......
顾清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掀起红盖头把路扬盖住。
嗯，他们在红布下亲吻，两人的脸都染上了那象征着新婚的红。
只是这亲吻并不和谐，到底是早有夫妻之实，别人没看到的地方，顾清寒嘴在吻着，可眸子却在瞪着，眼神里流淌着的意思是——你好大的胆子。
路扬看得出来，可他根本不管。
“呲熘。”
他回应着，冲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