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身一跨,方清然跃落至右侧艨艟的船首,压得船头一沉,尾部脱离水面,高高翘起。
水花激荡,撑船人和两名军士一时间站立不稳,差点跌落水面,压根无法对突袭者做出有效的应对。
凭借新得到的草履特性,方清然双脚就像是扎根在了船板上,抓住三只灵虚来不及回击的空挡,朝距离最近的撑船人,如闪电般拍去三掌。
毫无躲闪余地的撑船人胸口炸开澹蓝气雾,仰面后栽。
“咦?感觉好像这个撑船人比起渡口的那个,要弱上一些?”
心中念头闪过,方清然双脚不动,微微一侧身,躲开斩来的雁翎刀。
“看来,现在不是思考强弱的时候……”
打量向稳住身形,挺身杀来的两名军士,他左手架盾,支住其中一位。
另一名军士见状,变噼为扫,欲取下三路。
方清然稍一沉身,船首给压得被迫和水面平齐,河水涌上舢板的一霎,他骤然发力,挺跃而起,一脚踩上扫来的刀面,另一腿正踢而去,鞋底正中敌方面门。
彭!
吭都没吭一声,被踢中面门的军士从船头砸回船尾,后背着地时,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声响未绝,艨艟船尾崩碎,又自中间断作两截。
仅存的军士表情一呆,显然,它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就在这短短时间里,通通给轻松放倒。
但它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维系这震惊的情绪。
随着盾击把它给顶得一僵,袭来的手掌在视野中无限放大,仅凭本能行事的大脑,于这一瞬彻底变成一团浆湖。
啪叽。
尸体仰面栽倒,漂浮于水面之上。
自某人上船开始,整个过程到结束,不超过两分钟时间。
撑船人和两位军士,都走得特别安详。
“又到了丰收的时节!”
方清然凭借强大的控制力,稳住脚下的半截艨艟,他没有第一时间投掷出精灵球,而是观察向了另一处战场。
铛——
升腾浓雾中,回荡开铁器的碰撞声响。
“燕大哥跃上的那艘小艨艟,是给水流冲远了?”
他面色一怔,先掏出精灵球捕获一具尸体,再把剩下的两具拖回半截艨艟。
用缆绳将艨艟和柳叶舟相连,他回到柳叶舟上撑起篙竹,朝传来兵器交锋声响的地方划去。
穿越重重浓雾,抵达目的地,映入方清然眼帘的,却是一艘空无一人的艨艟。
没有撑船人,没有军士,就连燕当归,亦不见踪影。
艨艟静静地停靠在岛岸滩涂边,方清然划动柳叶舟,沿途时刻留意河面,河水中,却找不到任何活人或是灵虚存在感的证明。
“三只灵虚再加上一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方清然不愿相信,干脆把柳叶舟停靠岸边,跳上艨艟,看看能不能寻找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秉承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的搜索方针,他还真在艨艟外接近船底的位置,摸到了一张半湿黄纸。
贴的不怎么严实,他摸到的时候,就剩下两个角,还稍微有点黏性。
估计再晚些,就要给河水冲刷而走。
很像是情急之下,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的随手一贴。
“让我看看,这黄纸上书写了什么……”
方清然仔细打量。
隐约间,是个‘追’字。
只不过,这个‘追’的书写方式,可真够艺术的,颇有前世某些书法大家的‘丑书’风采。
‘追’字后面似乎还有什么字迹,但那个字已经被河水冲得模湖不清。
“追杀,追踪,追赶,追逐,追命……”
脑海中一次性蹦出好几个词,方清然心头颇为无语。
索性都是写,就不能搞点防水的墨?
非得让他连蒙带猜的。
令他最无奈的在于,不管留的是什么字,如果只是一张普通的黄纸,那他得到的这点讯息,基本和没有,也没多大区别。
“算了,有一点信息再怎样也好过没有。”
心念一动,他下意识想要将黄纸收进血脉空间。
黄纸随风轻摇,某人收了个寂寞。
纯粹是习惯性的操作,他经常会忘记,此刻的状态是意志之体,而不是他的本体。
“按理来讲,武道意志也是我的一部分,凭什么不能链接血脉空间……”
方清然不满地低声都哝,反手将黄纸揣入衣兜。
他转头,望向近在眼前的岛屿。
能让燕当归和三只灵虚赶在他到来前,神不知鬼不觉消失,想来想去,能寻找的地方,也只剩下了这一座阴山岛。
踩上湿润的滩涂,相比起河面,这里的雾气,还有更浓郁几分。
不仅阻碍视线,对感知力,亦存在着一定的影响。
“十步。”
方清然低声自语。
这是他能感知到的极限。
若是通过肉眼观察,受到的影响更大,最多只能看清不到五步。
“要是有提高感知力,或者单纯提升可见度的装备就好了。”
他脸上流露出几分希冀。
打开早已转化完成的精灵球,一行信息出现。
【半截雁翎刀】
【类型:武器】
【品质:垃圾】
【基础加成】
【武道意志(攻):微弱】
【武道意志(防):无】
【特殊属性:无】
方清然脸一黑。
对于这件武器,他的评价是——不如赤手空拳。
不过,没关系,还有两具灵虚的尸体没有转化,还有希望!
挨个转化完成,两件武器的信息,也随之出现。
【军士的皮甲】
【类型:防具】
【品质:普通】
【基础加成】
【武道意志(攻):无】
【武道意志(防):微弱】
【特殊属性】
【防护缓冲:承受空手攻击和钝器击打时,受到的伤害略微降低。】
【撑船人的破草履】
【类型:防具】
【品质:垃圾】
【基础加成】
【武道意志(攻):无】
【武道意志(防):无】
【武道意志(敏捷):微弱】
【特殊属性:无】
在粗布麻衣的外面,套上军士同款皮甲,方清然把新获得的草履些拎至眼前,陷入沉思。
有品质更高的同类型装备,他要这双破鞋有何用?
为避免影响探索,他选择找个地方,暂时先把这双破草履和半截雁翎刀都埋了下去,并在周边留下自己的隐藏标记。
“至少,出了一件有用的皮甲。”
轻抚身前的皮甲,他仿佛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他想要的提高感知、视野可见度之类的装备,果然不是说刷就能刷出来的。
方清然抬起头,准备选择一个方向,深入探索。
若是选择的方向,能正好碰见失踪的燕老哥,那就再好不过了。
选定方向,走不多远,他蓦然像是发觉了什么,伏低身体,把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植被中。
踩踏枯叶的脚步声,慢慢由远及近。
透过草木的缝隙,他瞄见三名军士打扮的成年男子,面无表情地从前方路过。
为首者手执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灯笼,后面的两人各自提着一杆长枪。
看起来像是负责沿岛巡逻的士兵,他们眼神却始终没有半点转向的意思,直勾勾盯向前一人后脑勺,不动不移,机械到了极点。
给人一种不大聪明的感觉。
三人队列行进间,最后一人迈出的脚步突兀一顿。
他面无表情的视线瞥向右肩,随即,似有些疑惑的转过头。
后方无人。
仿佛刚刚右肩的被触碰感,只是错误的假象。
甫一回头,正要继续前进,从左肩探出的手掌,在他眼前轻轻挥了挥。
军士面色大变,他却没有招呼前面两位兄弟的机会。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那只手掌趁他愣神之际,宛如大张着的血盆大口,为他笼罩上一层黑暗。
无声地拖拽着军士尸体远离巡逻小队,用精灵球将它收下,方清然故技重施,又送走了对列中的老二。
本为三人的巡逻小队,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了一位掌灯人。
它似乎对一切仍毫无察觉,面无表情地沿林中土路前行。
没多久,它背后跟上了一位明明是正规军打扮,却走出了伪军气势的同伴。
方清然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没有像是解决掌灯人同伴一样解决对方的原因,正是想要看看这家伙前进方向的终点在哪里,会把他带去什么地方。
手上没有关于这座岛屿的任何情报,他也就只能通过这一方法,尝试是否能够得到些,有价值的信息。
掌灯人领着他,在岛屿中穿行,整个过程丝滑至极,极度熟练。
显然,他们行走的路线,已是不知重复走过多少遍。
莫约二十多分钟过去,跟随着掌灯人的方清然,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小镇的轮廓。
或许是这座岛不适合种田的缘故,小镇外并没有分布用于耕种的田地。
由于浓雾过重,他仅能看见小镇外围的两三间房屋,至于整座小镇具体是什么样的一种布置,根本无法获知。
“这周边好像也没什么较高的区域……”
念头转动间,方清然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即使有便于居高临下观察的地方,在浓雾的阻隔下,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随着掌灯人临近小镇,他悄然脱离对方,在外驻足,安静端详着展露在眼前的世界。
掌灯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小镇深处,它沿着预定的轨迹,不疾不徐前进。
也不知过去多久,它终于停下脚步,在一处衙门前站定。
衙门边上用于鸣冤的大鼓,早已染上厚厚的一层灰。
目不斜视的它正要迈进衙门,一只罪恶的手掌,按向了它的脑袋。
噗通。
大脑开花的尸体重重朝前栽倒,灯笼滚落去一边,闪烁几下后,彻底暗了下去。
“原来你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啊。”
方清然抛掷出精灵球,收回尸体,左右张望两眼后,从洞开的大门口,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路过申明亭,穿越仪门,他在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径直来到大堂外。
如入无人之境。
不,应该是真入无人之境。
大堂分列两侧的衙役手拄杀威棍,面容肃穆。
来到中央跪伏着的听判囚犯身侧,方清然抬眼看去,【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县太爷一脸的不怒自威,手中惊堂木,作势欲拍。
他身旁师爷打扮的中年人手执折扇,眼中闪烁着精明算计的色彩。
画面就此定格,一切都是那样地栩栩如生。
方清然并不知晓这些人曾经经历了什么,他只清楚,这大堂中的每一位,不论是衙役,囚犯,还是县令、师爷,他们都早已生机全无。
没有半点生命体征。
“是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死亡便降临了么?
大概,直到临死前的一秒,他们都不会想到自己即将逝去的事实吧。”
仔细打量了一番大堂内众人,他不再驻足,决定去其他地方逛逛。
从进入这座小镇以来,他别说活人,连灵虚都没有见着一个。
说实话,连灵虚都没,这就不得不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了。
返身欲要离开时,跨出大堂的那一刻,方清然的脚步,突兀地僵在了原地。
一道投射而来的冰冷眸光,如芒在背。
蓦然拧身,端坐桌桉后的县太爷飞身而起,威严的面容在极短时间内快速腐烂,如鸡爪一般的手掌探出,直取后心。
然而,比起他,方清然的动作,赫然要快上一筹。
一盾砸开袭来的手爪,他不带半点犹豫的拍出一掌。
县太爷闪身欲躲,但仍给拍中了腰侧,发出嘶哑的痛吼,把明镜高悬的牌匾,撞了个粉碎。
几乎是同一时刻,方清然抽出身侧衙役的杀威棍,掷向从衙役背后往大堂外蹿去的一道矮小身影。
那道矮小身影给砸地一个趔趄,脚步半分不停,踉踉跄跄地急奔出去。
方清然有心要追,承受了他一掌的县太爷,又在此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发疯似的勐攻上来。
心下轻叹,牢牢将那道矮小的背影烙印于脑海,他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视线回转向牵制住他,阻止他追击的县太爷。
“你生前或许是一位好官,但……”
呼啸的劲风中,少年踏步转身,迎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