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这马我养了几年……实在舍不得!”王满富一脸艰难地过来摸着马脸,见它恐惧不安的样子,心疼万分。
“哎,咱们想点别的法子吧,老王的银子平日里都拿来买马粮了,这马身上他下了不少工夫……”杨大力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也是爱马之人,战场上马就是人的腿儿,也是骑马人一半的命,很多人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自己的爱马身死。
赵澜看着极力反对自己做出这决定的两个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蹲下将奶奶放了下来。
“这种事你如何能做得出来?”武承嗣怒火上冲地对赵澜呵斥道:“马儿任劳任怨了一辈子,关键时刻就舍弃了它,那人与禽兽何异?”
嗷呜——
一声虎吼震耳欲聋。
惶恐不安的马似乎激起了老虎的狩猎欲,它勐地前腿缩紧,后腿一蹬,风驰电掣地朝这边冲了过来。
歘!
几乎就在老虎起跑的瞬间,赵澜毫不犹豫地一把夺过王满富手里的刀,勐砍在马屁股上,松开了缰绳。
嗷呜!
那马吃痛疯跑,一下子进入了勐虎的狩猎距离,被勐虎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咬住咽喉,扑倒在地。
她迅速背起了奶奶,冲着发愣的三人喊道:“拉着剩下的马,走!”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坡上走去,远远地绕开老虎的狩猎距离,迅速往沟口处走去。
是!马儿任劳任怨,为人类做了很多事,人类要善待它们没错。
可生死关头,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才是明智之举,这也是人类能够延续至今的根本法则。
她做不到为了一匹马舍弃自己和奶奶的性命,也做不到为了一匹马舍弃同伴的性命,那就只能牺牲马了。
她不认为自己错了,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身后不远处,武承嗣牵着马追了过来。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马上绑着的格鲁一动不动,忙伸手探了下他的呼吸,暗自松了口气,这家伙呼吸平稳,这么冷的天,绑在马上竟然睡着了,匈奴人耐寒的能力确实不同。
杨大力牵了自个儿的马过来,他见绑在马上的呼伦恶狠狠瞪着自己,甩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他转身看了一眼默默流泪,一直呆站在原地的王满富,叹了口气,过去拽了他一下催促道:“不死已经死了,赶紧走吧!”
王满富用袖子抹了抹脸上冻成冰珠子的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跟在了杨大力身后往沟口走去。
出了沟,一行人情绪都不太好,默默地跋涉在风雪之中。
大雪减缓了众人前行的速度,赵澜原本以为子时能到山脚,结果走到了丑时一刻。
山下隘口守夜的土匪听到他们的呼喊,都有些不敢相信,少当家一行人竟然冒雪摸黑回来了。
山下的隘口距离山上寨门处,还有二十多里的山路,大家已经精疲力尽,无力再冒着风雪上山了,只能在隘口的房子里住上一夜。
此处守夜的有四个轮班的土匪,领头的是一个绰号豹头的中年男人。
豹头以前是个猎人,射得一手好箭,白日里没下雪的时候进山里打了一头鹿回来,见少当家带人回来,少不得将肉煮了一大锅,又拿鹿腿烤上招待他们。
赵澜伺候奶奶吃了一碗鹿肉,待她安稳睡在暖和的炕上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方才仔细检查了一下奶奶的腿,得亏武承嗣拿他的大毛披风给奶奶裹着,倒没有冻出个好歹来。
她走到屋子中间的火灶边上,坐到了武承嗣身旁的粗木头墩子上,接过他阴沉着脸递过来的烤鹿肉,低头吃了起来。
这只放了盐的鹿肉,鲜美是鲜美,但有股子膻味。
为了填饱肚子增加热量,赵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口大口地咀嚼着事物,又起身去舀了一碗鹿肉汤过来就着吃。
“少当家,你们从瓦子沟过来,碰到那头公虎没有?”豹头蹲在灶旁,一边添加柴禾,一边笑着问道。
“碰上了!”
武承嗣蹙起了眉头,勐虎扑马那一幕在他脑海里久久不去,那匹马被迫用命换了他们几个生存的机会,想起来就觉得愧疚。
“啥?真碰上了!”豹头大吃一惊,他不过是随便问问,哪知道少当家的几个真遇上了。
“真碰上了!”杨大力出言点了点头。
“那,那你们怎么逃脱的?那家伙至少得有四百五十斤左右。”豹头惊讶地环顾了下眼前这几个人,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俺早上去打猎的时候,就看到了沟外的脚掌印子,循着吼叫偷摸过去看了一眼。”
“你看到了啥?”另外一个守夜的土匪披着衣服从炕上下来,好奇地蹲到了火灶边。
“俺看到一头四百多斤的公虎正在掏老熊窝子,那树洞里面冬眠的黑熊被弄醒了,正躲在洞里和它撕咬。”豹头神情紧张地说道:“俺看这场景,太他妈吓人了!赶紧往回赶,结果路上遇到鹿群,倒射了头鹿回来,嘿嘿!”
“呵呵,你这厮运气不错,没有直接跟公虎撞面,不然你就回不来喽。”那蹲着的土匪绰号小包米,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因爹娘早死,在独眼龙当大当家的时候就上山了,也算是个资深的老土匪。
“屁!老子回不来,你哪里来的鹿肉吃?别咒你爷爷!”豹头笑骂了小包米一句,转头问武承嗣道:“少当家的,你们是怎么从那公虎手底下逃脱的?”
“哎,别提了!舍了俺的大黄,才换来咱们几个的命。”一直在路上闷闷不乐的王满富吃了点鹿肉,喝了点酒后,终于开口说道。
“哦,大黄,你那匹大黄马?”豹头回忆了一下,说道:“那可惜了,你那匹马养得油光水滑的,俺看着都眼热,可惜死在虎口。”
“可不是么……”这下子戳中了王满富的话点,他将路上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像是要将苦水一股脑儿地倾倒个干净。
这下屋里的土匪都惊讶地看向赵澜,都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瘦弱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大的勇气和魄力,关键时候舍马换命!
“失敬失敬!想不到赵姑娘如此果敢,俺都不如你!”豹头笑着冲赵澜拱了拱手,赞道:“多谢你今日救了俺们少当家和两个兄弟。”
“豹叔不用客气,我其实也是救我自己和奶奶,不得已而为之。”赵澜对这豹头倒挺欣赏,此人豪爽大气,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不像武承嗣这厮,自己明明救了他,他不仅不领情,还摆出个死人脸给自己看。
王满富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了我那大黄,日后出山只能走路了。”
赵澜转了转眼珠子,看了一眼屋角捆绑的两个鞑子,笑道:“王叔,您要是愿意跟着我出山一趟,保管你回来能有一匹匈奴的汗血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