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咱俩都退一步,你就拿你自个儿做抵押,若是冰消雪化,你寻不着参来,便签了卖身契成为我赵家的奴仆。”赵二公子两只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澜。
赵澜背嵴一阵寒意上爬,这厮原来是盯上了自己,应该是先前表现的太过伶俐引起了他的注意,看来还是该藏拙一点才好。
“俺家大妞不做抵押,俺家宁可饿死,也绝不卖儿卖女!”赵老爷子首先沉不住气了,一把拽住赵澜的手,气哼哼地就要往家去。
“且慢!”
赵二公子示意赵四拦住了这祖孙俩,开口笑道:“赵公何必生气!在下并没有要为难令孙女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十分聪慧,想要留她在我身边做三年管事,三年期满便可回家。”
管事!
赵老爷子瞪大了眼睛,能做管事的哪一个不是能写会算的能耐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做管事?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怀疑自己耳朵的不仅有赵老爷子,还有族长和管家赵四。
“管事?”族长憋不住有些酸味地说道:“自古女子不入账房,二公子怎可让一个小小女子做管事?”
“是啊,二公子!族长说得对,自古没有女人做管事的,圣人都云牡鸡不能司晨……”赵四更是极力反对道,若是这小丫头成了管事,那真是对他这个大管家最大的羞辱。
“本公子做事,可要问过你俩的意见?”赵二公子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向二人。
“这……老朽甚为赵氏族长,有权利对宗亲违反礼制的行为进行劝戒!赵二公子,你此举有违祖制!”赵氏族长挺直了嵴背,端出祖宗礼法他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对,对,公子,礼法还是要遵守的。”赵四趁机附和道。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察看主子的脸色,见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并无发怒的迹象,顿时心安了几分。
“呵呵,族长,您维护了这么久的祖制,可真正懂祖制的根由吗?”赵二公子信步走到炉火前坐了下来,拿起剩下的半截红薯,一边剥皮一边问道。
赵澜眨巴眨巴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腹黑如狐的少年,心里暗自盘算:入赵家庄做管事倒不失为一件好差事,只是绝对不能以卖身为奴的身份,得以自由民的身份与这厮谈工酬。
那边赵氏族长被赵二小子问到祖制的根由,立刻昂头挺胸地说道:“祖制也,祖宗的规矩也!屯中人皆为春秋赵氏大族后人,为延续赵氏一脉才制定此规矩,族中诸人不得违背……”
“族长,您这是背书呢?”
赵二公子笑着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背下去,言简意赅地说道:“祖制的作用,为的是延续赵氏族人不假,但是它真正的作用是因为地广人稀的恶劣环境下,单打独斗的赵氏族人无法生存,所以才需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彼此帮扶着活下去。”
“啊!”赵氏族长张大了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打小是背着组训长大的,里面一百零八条内容背得滚瓜烂熟,所以族人才选了他做族长,但他却深思过祖制的内容,觉得那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理,谁敢违规就理应受到族规的惩罚。
赵家二小子的话,瞬间击破那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壁垒,也击溃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和尊荣。
赵澜也吃了一惊,这赵二公子虽说是个古代人,却拥有现代人一般看透事物本质的眼光,不简单啊!
“祖制并非圣旨,后人也不该盲目效彷,而应根据不同的情况,对祖制进行合理的调整,以利于调解族人之间的矛盾,而不是墨守成规……”赵文骏侃侃而谈,对于赵氏族长那墨守成规的做派,他早就看不惯了。
在他看来,任何不切实际的条条框框都应该取缔,就如同自家老爹这个赵氏旁系子弟,现在的爵位是员外,其地位和实力早就凌驾在赵氏族长之上。
但这老头还是摆出一副族长的架子,时不时想要敲打一下自家老爹。
早些年,这老家伙甚至以老爹是赵家人,荒年理应拿出钱粮救济族人为由,鼓动屯里人上门讨要百石粮食和千两银子,真真可笑之极!
“荒唐!一派胡言!祖宗的话是你这个毛头小子能够质疑的吗?你那为富不仁的爹,就是个心内没有祖宗的不孝子,你比他更甚……”赵氏族长颤抖着手指着赵二公子骂道。
他内心某个坚不可摧的堡垒正在崩塌,但他绝不能缴械投降,否则身为族长的权威将丧失殆尽。
到时候谁还会听从他这个赵氏族长的话?谁还会给他及家人更多优待?失去族长的光环,他亦不过是个无用的老头子罢了!
“族长,您何必恼羞成怒呢?”赵二公子不以为许,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您老承认这话有理,就那么难吗?”
“冥顽不灵,孺子不可教也!”这话直戳要害,族长气结地抱起小宝,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欸,有福大哥,等等俺!”赵老爷子想要追上去,却被赵澜给一把拉住了。
“大妞,族长都走了,咱们也家去。”赵老爷子是族长的忠实拥护者,他从小也跟赵有福一样背着族规长大的。
封建家长制已经深入骨髓,再加上赵老歪的为富不仁,令他对这狡诈腹黑的赵二公子也充满恶感。
此刻见族长被赵二给气走了,自己也想带着大妞赶紧家去,免得被他框了大妞到他家为奴为仆。
“爷爷,暂时别走,我觉得赵二公子让我做抵押也是公平合理,咱们签下这份契约吧!”赵澜拽着赵老爷子的手,低声示意道。
这话令赵老爷子目瞪口呆!
愣了半晌,他脸色发青地拽着孙女恼火道:“咱们家去,爷爷再穷,也绝不拿你做抵押!”
“爷爷,您别急!”赵澜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心里对这异世的家人更多了几分归属感。
她红了红眼睛劝道:“您听我说,咱家人活下来比啥都重要,您想想咱奶、想想二弟和小妹,他们得活下去啊!千万别让赵长顺的话应验了,真让咱家地窖子成了死人墓……”
这话触动了赵老爷子最大的恐惧,悲从中来,他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嚎什么嚎!”赵四见状,唯恐这穷鬼的哭声扰了二公子的兴致,顿时大声呵斥道:“谁给你的胆子在东家房里嚎丧的,给我滚出去!”
“你,滚出去!”谁知这时少主子却伸手指着他,冷着脸呵斥道:“谁让你擅自呵斥本公子的客人,出去!”
客人!
赵四有些傻眼,穷鬼算什么客人?
“是!”心里虽颇多怨言,但赵四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眼角的余光狠狠地扫了一眼那穷鬼祖孙俩。
“爷爷,我自有办法,你莫担心!”赵澜凑到恸哭的爷爷耳边,低声安抚道:“咱现在只需弄到粮食便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成了。”
赵澜胸有成竹的话,稍稍安定了赵老爷子的心。
他用脏污的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老泪,心里倒真有几分相信孙女的话,毕竟她能想出这个法子弄粮,就比旁人高明了不少。
“怎么样,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过来立个契约吧!”背后传来赵二公子慵懒的声音,虽是询问,分明是已经笃定她会同意的口气了。
赵澜给了赵老爷子一个您放心的眼神,转过身冲赵二笑道:“急什么?我和爷爷既然是二公子请来的客人,家常便饭总要请一顿吧?难道说堂堂赵员外的公子,连这等起码的待客之礼都没有吗?”
赵老爷子手一抖,紧张地看着孙女,不知她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讹赵二一顿饭吃?
一旁正按赵二公子吩咐写契约的账房先生,也惊愕地看向这小丫头,他见过胆大的,但真没见过这般胆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