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是诚心做生意,那我问你,族长抵押的房契是否代表野山参的价值?”小丫头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个……是!”赵老歪不得不点点头,抵押物品与所欠物品等值,不然也不存在抵押这一回事了。
“换句话说,房契保障的是山参的品质,也就是不让你在买卖中吃亏,达到公平交易的目的。”小丫头继续说道。
赵老歪额头一下冒出汗来,下意识地用袖子抹了抹,这小丫头懂得还挺多,看来不能布袋里摸兔子,蒙到整了。
赵老爷子和族长惊愕地看着陈诉清晰、逻辑严密的大妞,这还是记忆中那个腼腆害羞的小丫头吗?
赵澜也不管众人惊愕的目光,继续条理清楚地说道:“若是山参挖出时品质不好,你大可以取走族长房产便是,为何要拿山参是否全须全尾来压价?你分明就是没有买卖的诚意,算了,我和爷爷还是去李家屯找李驼背吧!”
“等等,价格嘛是谈出来的,你这小丫头也太性急了一些。”赵老歪冷汗直冒,慌忙喊住赵澜。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衙门讼师,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小丫头。
看来在这小丫头的身上占不到便宜,这事怎样解决才好?他一双铜钱眼咕噜噜地转了一圈,目光落到老实巴交的赵老爷子身上,有了主意:“这样吧,你先出去玩,我跟你爷爷和族长商量,小孩子就不要掺和大人的事了。”
小孩子!
这赵老歪还真会找软柿子捏。
赵澜嗤笑一声道:“赵员外,我爷爷是老实人,您就不要想在他身上压价了,咱家这参我做主,你跟我爷爷谈没用!”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长了一张伶俐的嘴!自古哪有母鸡司晨的道理,我不跟你个小丫头片子谈,只跟你爷谈!”
这年头女人是没有话语权的,更何况是个小丫头,赵老歪借着这点对赵老爷子强势打压道。
赵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一个愚顽不灵墨守成规的人,更何况活到这个岁数又有什么看不清楚呢?
他断然拒绝道:“我家大妞说了算,她说不卖给你就不卖给你,我听她的!”
“赵栓柱,你若是真有诚意,就不要再找茬压价了,这事就得按大妞的话办,否则这个买卖成不了。”族长也在一旁帮着赵老爷子说话。
他心内对这聪**黠的赵家大妞极是赞赏,觉得这丫头说话行事胆大心细,还极有章法,比自己那几个上了私塾的孙子都强,真真是鸡窝里飞出只金凤凰,小树兄弟日后有福了!
“赵员外,这笔买卖你到底应还是不应?若是不应,就莫要耽搁我和爷爷去李家屯了,这都申时了,待会儿天黑可不好走夜路。”赵澜笃定这老吝啬鬼已经上套,因此不客气地催促道。
赵老歪想到一百两买株野山参怎么都是赚,再不济还有族长的房产抵押,他没有理由让到手的银子飞了,便咬了咬牙说道:“一百两便一百两吧,看在本家的份上我买了!”
“别!这事咱们是公平交易,你买这参是大赚,咱家可不欠你人情!”赵澜一欲戳破他的鬼话,心内暗叹这老守财奴真是绝了,占尽便宜的买卖还想捞份人情,只怕世上找不出第二个这般贪的人了。
被这刁钻伶俐的丫头当面打脸,赵老歪尬笑一声忍下不虞,转移话题道:“既然这笔买卖敲定了,那就请族长回家把房契拿来抵押吧?”
赵澜松了口气,今冬的粮食总算搞定了,只要能把全家人的命保下来,后续的问题再想办法。
“等等!”突然一个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参既在山上,那本公子派人与你去挖如何?”
随着声音跨进门的,是一个俊秀挺拔的裘服少年,发髻上插着一枚翡翠绿玉簪子,衬着白皙如玉的脸、墨色如渊的眸,真真是好颜色!
“山中风雪足以没过脖颈,此时上山挖参,你是在说笑吧?”赵澜蹙着眉头打量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心内暗自咬牙。
看此人这般打扮和做派,怕是爷爷口中那个足智多谋,有“神童”之称的赵二公子。
赵澜头皮不由有些发紧,自己能够骗得了赵老歪,不等于能骗过他这狡诈的儿子。
赵老歪此人身上有明显的弱点,贪!
有了“贪”这个弱点,只需要诱之以利,不难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但赵老歪这个儿子则完全不同,他生来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没有物质贵乏导致的“贪”,且足智多谋聪慧机敏,不是一个好湖弄的主。
这样一个几乎找不出明显的弱点的人,绝对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赵澜心里暗暗发急。
二人的目光撞击在一起,双方都有种棋逢敌手的感觉。
“雪再深,只要人手足够,没有挖不开的。”赵文骏坐到了父亲桌前的炉火旁,管家赵四忙上前接了他手中的暖手炉。
“赵二公子,您这还是在跟我开玩笑啊?”赵澜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说道。
“哦,你倒说说,我哪点和你开玩笑了?”赵文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如同绽放的幽兰,风姿绝代。
“咱爷发现野山参的地方,距离黑熊岭不远,如今山上雪厚树木稀疏,若是被土匪发现了,我一个穷丫头倒没什么,倒是公子您,岂不是送上门的肥羊?”赵澜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赵文骏在炉火上烤了烤手,嘴角微微上扬:“黑熊岭的土匪秋天就抢够了粮,他们不在寨子里烤火,跑到雪地里作甚?”
赵澜冲他翻了个白眼,嘲讽道:“若寨中是赵二公子当家,自然不用出去巡逻便能料敌如神,可惜山大王到底不是二公子,您又怎能确定他就一定不会派人巡逻呢?”
“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赵文骏从善如流地笑了笑,接过一粉衣丫鬟端过来的红薯,放在碳火上烧烤,不时拿个银制的长嘴钳翻动一下。
啪!赵老歪恼火地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他虽对儿子的能耐十分服气,但眼前这件事明显就是有赚无赔的买卖,老二却非要插进来横生枝节,令他十分不悦!
赵澜扫了一眼明显着急的赵老歪,故意说道:“赵二公子,这上山找参要挖开几米深的雪,至少得十来个人带足干粮分两组轮番挖才行,雇佣人工的费用再加上干粮的费用,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随着赵澜的分析,赵老歪脸色已黑如锅底了。
“这还是在顺利情况下的花费,更别说遇上土匪或者人员冻伤等情况,只怕这银子……”赵澜焉儿坏地瞅着赵文骏那张波澜不兴的脸,心里暗骂:“你就绷着吧!我就不信你不计成本地上山挖参。”
“银子不算什么?”赵文骏云澹风轻起翻动了一下红薯,逼死人不偿命地说道:“几时出发?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