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汪青的名号，对于傅蓉儿而言，就如一道紧箍咒一般。但凡提到皇后汪青，傅蓉儿总是再四约束自身，生怕自己所做所为，有一丝损毁皇后汪青的名誉。

便如如今，梁木既然说因为自己是从皇后身边来的，一准不会食言，那么，她便一定能够恪守着自己说过的话。绝不会有一丝地更改。

明堂之内只有傅蓉儿与二皇子两个人，二皇子看着傅蓉儿，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便一直盯着门外。

傅蓉儿道：“殿下若是不放心，奴婢叫梁木回来。”

二皇子道：“你叫他回来，你倒是想想，你那样的话说出口，他怎么会回来。”说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椅上。

傅蓉儿道：“您要是心疼他，奴婢出去陪着他。”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出去吧，出去之后，淋了这样的大雨，多半是会生病的，生了病，没有人伺候着，二殿下便不会私服渡江了。——傅蓉儿如是想。

二皇子上前，一把拉住傅蓉儿的手腕，道：“你当孤不心疼你是么？”

傅蓉儿轻过头来，望着二皇子，道：“殿下慎言。”

二皇子道：“这屋里，只有咱们两个，慎言什么？孤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傅蓉儿低着头，道：“君子不欺人于暗室。”

二皇子道：“孤没有欺人于暗室。孤与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傅蓉儿低垂着眼眸，道：“小主子用不着心疼奴婢，奴婢只盼着小主子您能好好的，不让远在京城的娘娘操一点的心。”

二皇子叹道：“可是，孤出京这一趟，母后不可能一点也不担心的。这是没法子的事。所以，孤不如做出点事业来。”

傅蓉儿依旧劝道：“可是，做事业，也不一定要微服出巡才成。”

二皇子道：“不出去一趟，孤连百姓素日生活怎么样都不知道，孤怎么做事呢？”

傅蓉儿道：“听底下人的回禀，奴婢也是底下人，梁木也是底下人，奴婢们都知道，在向上峰回话时，会有所遮掩，有所隐瞒，可是任是隐瞒得再好，也总是会有些破绽的。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破绽就能牵扯出一桩天大的事来。”

二皇子有些哀愁地道：“可是，不了解底下的实情，孤怎么知道，他们的破绽在哪里呢？”

傅蓉儿笑道：“谎言啊，再完美的谎言，只要细究下去，总是会有对不上的，一个人，只要说谎了，那么，细细去察看他说过的所有的话，总能方现前后不合的地方，那么，就能发现，破绽在哪里了。小主子，您还记得当年尚宫局失火的事么？”

二皇子道：“彷佛有些印象，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吧，孤记不清了。你说这个做什么呢？”

傅蓉儿道：“当初的尚宫局主事蒋翠裳，费尽心力，做了一套假账目，她也没有想到过，我不过是多看了那么一眼账目，便知道她在做假。”

二皇子微微皱眉，道：“原来，那件事，真的与你有关。”

傅蓉儿微微一笑，解释道：“说有关，也不能说有多大的关联，不过，当时，若没有那一点巧合，说不定，还要过多久才能发现呢。说起来，当时要账，还是皇后娘娘想要底下没品级的宫人们，每天都能有个肉菜吃呢。若非娘娘慈悲，这桉子也抖落不出来。”

二皇子道：“就按你说的，若你不是亲到尚宫局，又哪有机会看到她那边在做假账目呢？”

傅蓉儿微微一笑，甜甜地道：“可是，如果不是主子听到奴婢说起底下的小宫人，只有酱菜吃，没有肉，娘娘也不会叫奴婢去呢？再说了，娘娘也没有亲自去，不是么？小主子，您是金尊玉贵的人，没必要凡事都自己去，有什么事，叫底下人去，自己只管分析他们所说是真是假，就是了。”

二皇子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要说也有些道理，可是，孤实在没有分析这些的经验，那些臣子，一说起事来，便是鸡一嘴、鸭一嘴，没个了结，你叫孤怎么能记得下所有有用的呢？”

傅蓉儿羞赧一笑，道：“这个，奴婢也就不知道了，奴婢也没有听过这么多的话。这么些年来，一直都算是风平浪静，唯独审问苏氏时，需要从她所说的那些话中寻到真相如何。不过那个时候，有人拿纸记下来。不过，自古以来，公堂问桉，有人拿笔记的，寻常事，又不能拿笔记下来。这一回，您是真难为住奴婢了。”

二皇子道：“要么这样，明儿，他们再说什么，你都拿笔记下来。”

傅蓉儿摇摇头，道：“一则，奴婢没有那么快的手，二则，奴婢便是记下来了，您又有空看么？再一个，他们真有心隐瞒什么，看奴婢在记，一准会小心再小心的，想找破绽就难了。况且……”

二皇子摧道：“况且什么，你快说出来、”

傅蓉儿笑道：“况且，奴婢虽是跟着您出来了，可是奴婢还是后宫女子，朝政的事，奴婢不该参与的。”

二皇子道：“孤许你记，你自然可以记的。”

傅蓉儿柔柔笑道：“二殿下，您今儿一直觉得，底下臣子，会有欺瞒于您的，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要奴婢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是不是明告诉他们，您不信他们么？”

二皇子略一沉吟，道：“你说得有理，是孤刚才一时想岔了，往后，这件事，谁也不要再提了。”

傅蓉儿点了点头，道一声：“好”，又道：“还有一个……”

二皇子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快说出来，还有什么。今儿，怎么这样吞吞吐吐地呢。”

傅蓉儿道：“还有一个就是，以奴婢粗蠢的想法看，其实，安排底下人的时候，倒不一定让他们一句谎不肯说就好。只要他们做的事，是能够为了主子，为了江山社稷所着想的，真有那么一句半句，与实情不大相符的，应该也可以原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