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娟心里装着事，一夜无觉。天蒙蒙亮，她趁着汪同龢出门打太极晨练，赶紧收拾好包裹赶往方成家。方成和汤圆圆刚刚起床，方方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接到门卫电话，方成赶紧往门卫处跑。

“拿着，方方的换洗衣服。”许娟见了方成，赶紧把包裹塞到他手里，气喘呼呼地叮嘱：“别担心，有我呢。老头子那边我帮你顶着。唉，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亲父女，斩不断的血脉，方方交给你，我放心。去吧去吧，这几天不要接老爷子电话，免得影响心情。”

秋风瑟瑟，拂起她面颊一侧的斑白头发，方成看得有点心酸，“妈！”

话音出口，两个人都愣了愣。好一会儿，许娟才回过神，一脸怅然：“唉，我没福气当你的妈。方成，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快回去吧，老爷子晨练要回来了，我走了。”

“好，阿姨，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方成目送她的背影被一辆公交车带走，才抓紧包裹朝家里走。

方成心里有数，那些年，许娟待他不薄。当初就是她说服汪同龢，答应了他和汪美琳的婚事。方方出生后，她又办理了提前退休，来帮忙带孩子。汪美琳和他闹离婚，她把汪美琳大骂一顿，当场表态说，不管他们俩如何，她只认方成这个女婿。

往事历历，方成只能哀叹，人和人的缘分，深深浅浅，向来难定。

待他到家，方方已经在汤圆圆的安排下，钻进卫生间认认真真洗脸刷牙。而汤圆圆正在厨房，忙着准备早餐。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方成差点掉眼泪。三年前躺在小出租房准备躺尸横死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再次走进婚姻的围城。

汤圆圆端了粥和煎饼出来，一抬眼看见方成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地伸手摸摸他额头：“怎么啦？被老太太熊了？”

“没有，就是看你和方方，觉得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亲爱的，我来吧。”方成顺势接过汤圆圆手里的碗和盘子，凑上前吻了吻她沾染了油烟味的额头。

“脏死啦，我没洗脸呢。”汤圆圆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方成趁机又亲了亲，她只得把这厚脸皮推开，跺跺脚，指了指卫生间，“方方在呢。”

方成得意地看着汤圆圆局促不安的样子，摆好碗筷，把磨磨蹭蹭的方方拎出来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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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为了配合出行的喜悦，深秋初冬的阳光暖融融地抚摸着每一个路人的脸庞。一路上，方方瞪大眼睛，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她跟汤圆圆换了靠窗的舱位，兴奋地拉着汤圆圆的衣袖，不时压低声音感叹：“哇，白云！哇，我们在云上面呢！汤阿姨，汤阿姨，快看，哇，下面的山好壮观！”

汤圆圆时不时附和，对这个小家伙越来越上心。

两小时后，飞机抵达厦门机场。

苏市已经冷得要过毛呢外套，而厦门却温暖如春，中午的时候，一件衬衣足够。海滨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温和的海风让整个人都焕发神采。方方开心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大叫哇哇哇，方成和汤圆圆十指紧扣，他们看上去，真像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午休后，三人来到预订的婚纱摄影工作室准备拍摄婚纱照。方方很乖巧，拍摄外景的时候，不管周围如何热闹喧嚣，她都紧紧地跟着方成身后。一旁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方成和汤圆圆是补拍婚纱照，一口一个夸耀，说他们好福气，有个乖巧的女儿。偏偏这一回，方成不辩解，就连方方也不纠正。他们父女俩好像已经默认，汤圆圆就是方方如假包换的妈妈。拍摄最后一套室内照片时，工作人员建议，带着方方一起。

方方天生爱臭美，央求了一会儿，汤圆圆就点头答应了。有一个场景需要上树，方成小心翼翼地托着汤圆圆，一手护着她的肚子。方方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晚上回到酒店休息时，方成打开电视，正好有一幕女主人公怀孕的情节。方方恍然大悟，这一路，爸爸拼命护着汤阿姨的肚子，是不是意味着汤阿姨已经怀孕了？她的脸顷刻乌云压顶，心里更是五味翻腾。

汤圆圆和方成还沉浸在拍摄婚纱照的甜蜜里，靠着沙发上欣赏摄影师的杰作，不时呼叫方方过去看照片。方成喊了几遍，见方方窝在床头一动不动，还以为她累了，走过去一边笑一边叫她小懒猪。方方不应，他强行将她翻个身，才看见女儿一脸泪痕，想必已经偷偷地哭了好些时候了。

“怎么啦，小家伙，下午不还很开心吗？想爷爷奶奶了？”方成试探着，摸摸方方的头。

不料，方方嫌弃似地躲开，猛地往后缩，像一个小刺猬，抱着手脚躲在床头内侧：“汤阿姨怀孕了，是不是？”

汤圆圆和方成猛然一惊。他们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

汤圆圆还想抵赖：“没有，阿姨没有怀孕。”

“骗人！”方方伸手指着汤圆圆的肚子：“爸爸你今天总是护着，你们分明就是有小宝宝了。带我来玩，是可怜我，是补偿我对不对？你们是不是也想好了，有了小宝宝以后不要我！”

揣测了一天，方方已经无法压制内心的愤怒，吚吚呜呜哭起来。

方成有些尴尬地看着汤圆圆，尽量缓和语气跟女儿解释：“方方，你也没有问，我们才没告诉你呀。其实，我和你汤阿姨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我知道你妈妈怀孕后，对你不像以前那样关心了。但是，爸爸和汤阿姨再三跟你保证过了，不会不要你。”

“对对对！方方，阿姨特喜欢你，还想以后你能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呢。”汤圆圆赶紧圆场。

方方很怀疑。

汪美琳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口保证不会消减对方方的关爱。但是她转头就听了徐立军的耳边风，把方方送到老汪家。

有了这一段经历，方方难以相信，爸爸不会跟妈妈一样，把她踢开。

“你们有了宝宝，就不会爱我了。汤阿姨，我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不会对我好的。书里——书里的后妈都是坏人。”方方哽咽着，感觉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

方成的语气越发温和：“方方，你长大了，自己能判断一件事的好坏。书里归书里，你现在跟我们在一起，你说，汤阿姨有没有欺负你？她给你做饭，给你讲故事，这么有耐心，恐怕你妈妈也做不到吧？”

方方揉揉眼睛，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你既然相信你看到的，为什么还要相信书里那些编造的故事呢？方方，爸爸说了，你汤阿姨也说了，我们想跟你住在一起。你看，小宝宝还需要一个好姐姐来做榜样呢。总爱哭鼻子的姐姐，可不是好榜样。”

方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我要做一个好榜样。”

“别哭了，你看都哭成花脸猫了。走吧，我们去看照片，摄影师把你拍成小公主那样漂亮呢。”

方成试探着，伸手过去。方方不再抗拒，一把勾住方成的脖子，不好意思地用小手擦眼泪。

三个人并排挤在沙发上。方方的注意力很快被照片吸引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方成和汤圆圆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