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一早告诉太子萧令宜的车驾在同玉楼前,他揽着她慢慢地走在御街上,然而再磨蹭也有分离的一刻。
行至同玉楼旁的旷地上,这里停放了不少华丽的马车,陈良和绿芜早候在了一辆小巧的烟紫色马车旁。
这是萧令宜出行乘的轻便马车。
太子把她送到车辕前,扶着她钻进香暖的轿厢里。
萧令宜进了自家的马车,恍才惊觉自己姓萧,今儿个与太子一处是真的放纵了。
她心里有了对家族的愧悔,竟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绿芜随后也钻进去坐在靠外的位置,见小姐阖着眼,没有与太子说话的意思,便抬手把轿帘放下了。
陈良眼见着马车驶远了,主子还杵得跟个石像似的,心道襄王恋慕神女,神女却不愿回首,何必呢?
近亥时了,老太监出声提醒道:
“殿下,咱们回吧。”
沉衍也觉着自己太耽于她身上了,得拢拢心,别最后教这女人软了心肠该做的事做不下去。
大昭例,中秋佳节皇帝三日不朝,明儿既是休沐便不必回东宫。
“回扶风苑。”
萧令宜归家时,府里一片寂静,家里的桂树和平江池畔的一样香味馥郁,她想,过了今夜子时,就把一切忘了吧。
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她吩咐绿芜去净室备水,自己坐在闺阁绣床上发呆。
祈雨大成,又经过成煜巧舌一番,皇帝笃信她是能兴紫薇星的左辅星转世,已下令为她敕造公主府,一切按着嫡公主的府邸气派来。
底下的臣子或有微词,平地起一座华府太过奢费,纷纷请皇帝三思而行。
今年河东道发了涝灾,京郊五县又受旱灾肆虐了一阵子,朝廷使了不少银子赈灾。
七月里皇子皆封了王,赏赐的金玉帛软不计其数,八月里敦王、英王、成王凑在一起成婚,都建了府,太后也过了六十大寿,哪个是能减省的?
灾祸、皇室已花销巨大,兼之各项军费,官员的俸禄,给各皇亲贵胃年节的赏赐云云,国库已然不堪了。
前日户部侍郎奏表说若择早逝的端成长公主府改造一番,既不劳民伤财,工期也不至于冗长,皇帝沉吟许久也未表态。
萧令宜私心里是想捡着端成长公主的旧邸来住的,她也盼着赶紧建成。
嫡公主仪同藩王,享封地,食邑万户,更兼无数奴才奴婢,出入皆有属官府卫护送,太子要找机会随意掠走她再不会容易了。
萧令宜寂寂地想着,此次仲秋必得是最后一次,再有一回她真就是那贱如草芥的女子了。
两人这样断了也好,省的到后面她夹在家族与东宫中间里外不是人。
“姑娘,净房备好了,您请早吧,水凉了洗了可不舒坦。”
绿芜已备好了水,进了阁内,见主子姑娘尚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心思,出声提醒道。
萧令宜回过神来,拢起一肚子的成算,道:
“咱们这就去吧。”
净室里水汽氤氲的,萧令宜半阖着眼由着绿芜伺候浴身,不过这丫头手上麻利,嘴上更麻利。
“姑娘,您瞧瞧身上哪一块是好皮儿,那位每每钻了空子一起子折腾,忒不把我们姑娘当人了些!”
萧令宜听她对太子一顿呲哒,知道她忠心护主,此刻正为自己打抱不平呢。
这丫头,性情忒直了些,索性在外面嘴还是严的,她这个当主子的看在这份心的面上也不得不宽慰几句。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只是他的探子多如牛毛,萧府内外保不齐就有。
只怕咱们的一静一动都在他眼中了,如之奈何?”
已一炷香时间,再泡下去人都得化了,萧令宜从水中站起来,
绿芜知道主子洗好了,赶紧将巾布拧了,用了比平时多余的力气,一条巾布被拧得焦干。
她柔柔地擦拭去主子满身的水痕,只是红红斑斑的痕迹却还没消下去,昭示着今夜他们是如何的纠缠。
绿芜不禁叹息。
“可怜咱们姑娘如今已是金枝玉叶,还要受他的嗟磨。”
萧令宜抿着唇并不说话,巴掌小脸好像也被这水汽蒸红了。
她赧然地想,今夜与他在一起,头一回算是磋磨,第二回便不是了。
第二日她起得很早,穿衣也颇隆重,一身绛紫色公主常服,深衣大袖,拖曳裙摆绣了鸾鸟衔绶纹,裙面的下摆坠了翠玉珍珠制的禁步。
仲秋月夜本意团圆,夫君流离不知踪迹,托外甥英王查探也杳无音讯,女儿与小姐妹们相约出行。
聂夫人无心赏月吃茶,昨晚上敲了一会子木鱼就歇了,自然起得也早。
想着与女儿一同用早膳,她一早到了揽清阁的东厢。
不料令宜也起了,还穿成这样,聂夫人知道她是要入宫的,便问道:
“宜儿,今日面圣所为何事啊?”
萧令宜照实说:
“朝廷为着我建公主府的事争议许久,复朝后须得拿出个结果。
我一义女,就是充作了金枝玉叶,也不敢腆着脸虚耗国库,又怎么好教陛下为难,今日必要进言,把端成长公主府稍作修缮便可。”
这个主意是她昨夜想出来的,胳膊扭不过大腿,皇帝有心为她这个左辅星建豪府也得看国库有没有钱。
聂夫人很高兴,女儿这是把自己那日提点她的话听进去了,笑道:
“你能这样想很好,陛下抬举你,你合该更懂事些,与我吃了早膳便去吧。”
母女二人围着外间的圆桌和和乐乐地用了肉粥小菜,萧令宜乘了马车去了禁宫南门。
因这事突然,事先没打点宫里,萧令直进了宫门换不了辇,只得带着绿芜走在宫道上,疾步了一柱香才到了寿极殿。
太后为尊,当小辈的不管有什么要紧事,都得先来请她的金安才算全了礼数。
萧令宜到寿极殿时,时候还很早,满殿却坐了不少请安的人,皇后一定是在的,更不用提纯皇贵妃、舒妃并几个生养了皇子公主的嫔妃。
她恭敬地向上位的纳福行礼,又与平位的互相见了礼。
太后见她来了,起初微微惊讶,心道是稀客,照旧赐了座。
赵皇后知道这位义公主眼下正得圣宠,又姓萧,凭借着祈雨的功劳风头正劲,少不得助长了她这位姑母的气焰。
赵宁想着自己坐镇中宫,便要拿起嫡母的款恩威并施,也敲打敲打纯皇贵妃。
她理了理鬓发,换上一副最是和善可亲的笑容,话里话外彷佛两个人是亲母女一样,热络得很
“兰倾今日来请安,可见是极孝顺的,哪天得空了去本宫那里坐坐,咱们娘俩也叙叙家常,本宫扫庭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