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宜起身,没有穿婢女为她准备的衣裳,仍旧穿了来时的那件,又整了整略散乱的发髻,准备离开。
“慢着。”太子出声道。
萧令宜身形一顿,以为他要改了主意,回头看着他。
“将玉佩留下。”太子漠然地说。
他指的自然是东宫令。
呵,她在期待什么?
他可真是冷酷,彷佛他们之间没有过那般意乱情迷。
萧令宜认真端详太子,这张英俊不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不用提对她的垂怜。
也是,指望处于权力中心的男人可怜她,本就是可笑之事。
她干脆地从袖中拿出那枚刻着“如晦”二字的玉佩,轻轻置于紫檀圆桌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绿芜已经在马车里候着她,她等小姐太久,在马车里睡着了。
萧令宜进到马车里,轻轻推了推绿芜。
她本就警觉,立刻醒了。
“小姐回来了。事可办妥了?”
绿芜见她面无喜色,担心道。
萧令宜垂下眼帘
“说妥也不妥。绿芜,咱们回府再细说。”
“嗯,婢子出去驾车。”
绿芜看出来小姐大约是浴了身,便服侍萧令宜卧在丝质软垫上,又给她盖上薄薄的丝被,好让她在马车里舒服地歇会儿。
一切妥帖后,她才出去驾车。天微微亮时主仆二人到了萧府。
萧令宜几乎没怎么睡,辰时又起了身。
一番梳洗之后,她去晴雨阁与母亲一同用早膳。
聂夫人气色好了许多,也不再卧床,今早已能下床与女儿一起用早膳。
病中的人饮食多清澹,
一炷香后,母女二人用完早膳,去园子里逛逛。
夏日里,园子里各色花卉开得热烈,尤其种在瓷缸里的芙蕖,这会儿正亭亭玉立。
“宜儿,娘亲瞧着你今日有些憔悴,可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聂夫人看女儿眼睑下泛青,不由担心她操心过头把自己累着了。
萧令宜闻言,不由抚额。
昨夜被太子弄了半宿,今晨起得又早,果然,脸上的倦意连妆也遮不过去。
她随意找了个由头敷衍过去。
“母亲慧眼,夏夜里蝉鸣烦得很,可扰人了。”
聂氏揽着女儿的肩膀,安慰道:
“哪年夏夜里没有蝉鸣?你呀,还是心不静。
娘亲卧床这几日也想明白了,该来的总会来。
你也少操点心,尽人事即可。”
萧令宜不想让娘亲忧心,扫扫心里的阴霾,俏皮的说:
“嗯!母亲大人所言皆是。”
两人又往前走,萧令宜见芍药正盛放。
萧府里种的芍药甚名贵,叫西施粉,盛开时花瓣层层叠叠,甚是喜人。
她抬手摘了一朵胭色芍药,插于鬓边。
“娘亲,女儿配这芍药如何?”
聂夫人细细打量着她,一身天水碧的丝裙,配上一条缃色宫绦,美目盼兮,巧笑靓兮。
这样一看,娇艳的芍药与女儿的美貌一比,竟成了配角。
“宜儿殊色芍药岂能比肩?依为娘看,这六月花神都要略逊你一筹。”
说起萧令宜的天人之姿,上京城中只要见过她的无不交口称赞。
南安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叔,其正妃也姓聂,已经六十多岁,是聂氏的姨姑,也就是萧令宜的姑奶奶。
可以说,这母女二人都是她看着长大。
南安王妃曾有言:
“萧大小姐不知是承了谁的容貌,竟生得这样标志。
其母聂氏虽略有薄姿,年轻时的姿容比不过女儿十中之一。”
这话说的,好似萧令宜不是她亲生的一样。
当时在场的人,都只当是单纯的夸赞。
没有一个人刻意观察,当然也没有人发现,这母女俩生得没有一丁点儿肖似。
萧令宜听了娘亲的话,有点赧然。
“娘亲,您夸的我是天上有、地上无似的。”
聂氏伸手刮刮女儿的小鼻头,满眼都是宠爱:
“就属你会撒娇。”
母女俩又逛了会儿,聂夫人要颂经为夫君祈福,萧令宜也有事要做,便各自回了自个的阁中。
还有十日的时间,萧府便会被解禁。
被关在府中也不能坐以待毙,箫令宜想着多少能做些准备工作。
“绿芜,替我把万管家传到揽清阁中。”
“是。”
很快,万管家便到了揽清阁的书房。
萧令宜这几日忙着祈冰宴和应付太子,今日才得空问问万管家有没有打听到什么门路。
“万叔,你那边最近有何进展?”
万管家恭敬道:
“回小姐,前日老朽收到一个消息,宁王世子贺麟不日会抵达上京城。
一是为八月初六后给太后贺寿,二是为了给他嫡亲的妹妹挑选一个京中贵婿。
宁王府与咱们萧家是世交,您看届时要不要联络联络?”
贺氏家族与萧氏家族都是开国武将的后代,太爷爷辈的英烈陪圣祖打下这江山才获封的爵位。
大昭建朝后,贺氏家主被圣祖帝封为异姓王,赐号宁,世代享有东海之滨的封地,有要事才回京城驻留。
萧家与贺家一直有往来书信,贺老王爷甚至想把萧令宜给嫡子娶来当世子妃,知晓她与二皇子有婚约才作罢。
“这是自然。我从太子处得到消息,十日后萧府方可解禁,到时可暗中碰面。”
贺麟她是相熟的。
宁王每岁来京中述职四次,其间均会到萧府做客,叙一叙两大世家之间的情谊。
萧令宜见过贺麟数面,两人还一同打过马球,他也隐约对她生过暧昧的情愫。
只是当时世子知道她有婚约在身,终究是没戳破这层纱。
据萧令宜了解,贺麟是温润君子,出生显贵却胸怀开阔。
他交游时并不以出身论英雄,只看意趣是否相投,在大部分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中实属难得。
更重要的是,宁王妃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贞淑长公主。
也就是说,贺麟是太后的亲外孙,皇帝的亲外甥。
如果能够说服贺麟助她一臂之力,萧令宜定能打通太后的路子。
别看刘太后平日里吃斋念佛,不论世事的样子。她背后可是手握西北十二万大军的刘氏家族,连皇帝都不得不顾忌。
只要太后略施点恩泽给萧家,父亲总是会有一条生路的。
荆棘路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萧令宜好受了一点。
她又叮嘱万管家十日内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在太子眼皮子底下查探消息就是找死。
万管家自然应下了。
大小姐做事妥帖周到,十六岁的碧玉年华就能扛起一整个萧府,他心里甚是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