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朝景和十五年七月初八,七巧节的第二日,倾盆暴雨说来就来,哗啦啦地下,天上的乌云黑压压的。
世代簪缨的萧府就和这糟糕的天气一样,风云突变,随着家主被抓进诏狱,好日子到头了。
可怜上京第一美人萧令宜,原本是娇滴滴的世家大小姐,由于主母病弱,幼弟不能扛事,只能自己冒着大雨去大理寺求人探监。
然而世态炎凉,萧府落魄了,大理寺卿的面她见不着也就罢了,连芝麻小吏也不愿意搭理她。
这种遵循铁律的地方,使银子也没用。
她问急了,那帮眼高于顶的衙门差役见她一个女孩家抛头露面也够可怜的,才说,没上面的授意,谁也不能见待审的萧国公。
萧令宜彷佛看到一丝希望,紧紧盯着面前的衙役问道:
“上面?上面主事的人是谁?”
衙役们只是在大理寺正厅当值的,哪里知道这么多?就算知道也不能跟她说呀!
“这……您自个儿去打听吧,我们只是当差的衙役,人微言轻,还想保命呢!”
说完就背过身去,这个架势是铁定不会再说一个字了。
此路不通,萧令宜失魂落魄的走出衙门,丫鬟绿芜贴心地给她撑起油纸伞。
雨下得实在大,那薄薄的水红色油纸哪里经得起黄豆大小的暴雨,主仆二人被淋得湿漉漉,一路小跑,狼狈地钻进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驶在御街上,见小姐在大理寺被人冷待,绿芜的心也悬起来。
她一面拿帕子给主子擦干脸上的雨水,一面忧心忡忡地说:
“小姐,衙门这条路堵的死死的,咱们可怎么办呢?”
萧令宜刚开始也是心乱如麻,但她是萧府嫡长女,自己要是阵脚乱了,府里还有谁能站出来顶事?
她强迫自己慢慢镇定下来,仔细想想,她走这一趟虽然见不到父亲,也算有所收获。
只要搞清楚上面决策的人是谁,请他卖个人情,不就能见到父亲了吗?
萧令宜回了府换过衣服,就着绿芜传来万管家问问情况,他是为萧府办惯了事的,惯会打听消息。
万管家很快到了她所在的揽清阁,躬着身听候问话。
萧令宜坐在厅前椅子上,询问之前交代过他的事:
“万叔,你可向姑妈递话,探探陛下口风如何。”
她口中的姑妈是当朝纯贵妃,权柄在握,掌后宫事,颇能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好歹出了位贵妃,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在牢里等死吧?
可现实很快打脸,万管家面有难色地说:
“回小姐,贵妃去密信来,说她才知老爷出事就着人打听,只是大理寺口风严实,谁的面子也不给,一问三不知。”
萧令宜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可不信堂堂贵妃什么都问不到,脸上浮现出冷冷的笑。
她猜姑母压根就没打算插手这事。
世事无常又现实,娘家风光的时候是她有力的臂膀,娘家落魄的时候就是她脚底沾的尘泥,恨不得赶紧甩掉。
事已如此,一味埋怨世道不公也没用,反正她从来不是一味钻牛角尖的人,又吩咐万管家第二件事,
“万叔,你帮我打听打听,大理寺如今主事的是谁。
父亲是因为参户部侍郎刘成受贿的事被抓的,这桉子恐怕大理寺卿做不了主,背后还有神仙。”
“是,老奴这就去办。”
万管家领了差事就干脆地告了退。
萧令宜得了空,便带着绿芜一道去晴雨阁看望缠绵病榻的母亲,她不在的时候长了,母亲又会胡思乱想影响自己的身子。
主仆二人来到晴雨阁的东厢房时,聂夫人已经睡醒了,正半卧在床上,浮肿的眼睑下青影重重,一看就是哭过不少回。
萧令宜见母亲这样憔悴,心疼死了,赶紧坐在床边低声道:
“母亲莫要伤心坏了身子,管家已经在打听了,个中曲折不久我们便知晓了,一切有女儿在呢。”
“只是你父亲那个倔脾气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陛下不悦,只愿他千万别有事,你弟弟还年幼,我又心绪烦乱难以理事,府中只有靠你担着了。”
国公夫人聂氏出身礼王府,前半生顺遂无虞,萧府出事后便心神不宁,但还稍有在闺中做郡主时的气魄,此时勉力镇定下来。
萧令宜自然应承下来,拉着母亲的手紧握着,给她打气,
“娘,你放心,有我在,父亲一定会平安归来。”
这话,她是说给母亲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父亲没了,这个家也就散了。
从前萧家平安时,她是父母的掌珠,现在遭了难,她则是父母的定心针,绝对不允许萧氏的天塌下来。
父亲做事一向谨慎妥帖,这次肯定是**人才蒙了冤,她就算拼了命也得弄个明白,不把真相查岀来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