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公司在阆化市北城区，也就是当初肖凡找跟疤子做假配件生意的韩向前的那个区。

办公地点并不像肖凡想象的那样：独立大楼，气派豪华。而是租用的一栋老旧楼房中的一层。

楼上楼有好几家公司，还夹着两家培训机构。

肖凡由此感觉左成这人并不张扬，行事低调。

跟左成约好到公司来谈生意，肖凡是冒着风险的。

如果八撇胡那帮人真是左成派去要张瑞命的，自己到这儿来，如果遇到他们，无异于“送货上门”。

谈生意当然是假，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看左成的长相。

左成的办公室在楼层尽头。

敲门进去，左成已经迎到门口，很礼貌地问了句：“您是刚才打电话的肖总吧？”

肖凡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中等个，偏瘦，身着一套合体的运动衣裤，脸上的笑容真诚自然。

长的嘛，棱角分明，长脸，下巴上有颗显眼的痦子。

“肖凡，消灭的消去掉三点水，平凡的凡。”肖凡边自我介绍边伸出手。

左成轻轻握了握，很快松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时流行名片，尤其做生意的人，见面第一件事就是递名片。

肖凡接了，歉意地道：“来前带的少，一路来阆化用完了，不好意思。”

他打电话时说他是东北过来的。

“没事，一会儿我在本子上记你电话。”左成伸出手做了请的姿势。

肖凡坐定，接过左成递来的一杯茶，开口道：“左总，有件事我想问下，听说您9月中旬到健民药厂签了份药材合同，不知真假？”

左成纳闷地看了看肖凡：“你问这事做什么？”

肖凡自知问得突兀，笑笑道：“不好意思，朋友在那个药厂，来前听说我到阆化找左总，告诉说您的药材品种多质量好，只是价钱偏高。我怕朋友骗我，求证一下。”

“这事啊，哈哈，看来肖总是个谨慎之人！”左成说：“不错，是9月中旬左右签的，至于价钱，质量好自然价格高嘛。”

“我能不能先看看样品？”

左成喊销售科的人带肖凡去样品间看了样品。

肖凡装模作样看毕，对销售科的人说：“我就不打扰左总了，你跟他说声，我跟我们老板汇报一下，再联系他。”

肖凡此趟来的目的已达到，离开天马公司，到街上找了个电话亭。

他往健民药厂打了电话，找到接待过左成的人，证实了9月中旬下巴上有痦子、长脸的左成确实去过，签订了份供货合同。

竹笋又剥开了一层皮，现在只剩最后一层：

冒充左成登记左化成书记客房的人。

坐车来的路上他已想好下一步：如果证实左成不是凶手，还是要找乔春帮忙，让乔春翻录出9月14号当天和前几天大厅的监控录像，找出这个凶手。

他打电话给阆城大厦前厅，接电话的是另一个姑娘，说乔春这周值夜班。

乔春住的地方他跟踪去过必经的小巷道。算准时间，肖凡在巷道口等她。

乔春见了他并不吃惊，好像知道他还要来找她。

“肖凡哥，你的发型怎么又变了？”

头套掉了，肖凡一回到市里剃了个平头。以前张瑞留的是偏分头。

肖凡摸摸脑袋：“剃短好洗……春妹子，哥拜托你个事呗。”

“啥事，只要能办到的。”乔春毫不掩饰对肖凡的好感，答应得干脆利落。

张瑞的印象中，有这个判断，只是比较模糊。

肖凡如果不是时间紧迫，真凶难查，倒真是想和这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处一处。

他把翻录监控的事告诉给乔春，希望她帮忙。

乔春听罢面有难色：“是这样的，肖凡哥，录像当天的翻录没问题，有空光盘就可以。可是大厅的录像第二天前台就看不见了，我们有专门的监控室，按规定，监控室每个月到月底，把这个月的全部录像拷贝到一张碟子里存档，监控里录的洗掉。存档的录像连监控室的人想看都难，还得说明理由找保卫科科长批。”

事情己经过去两个多月，录像肯定存档了。

这事就不好办了。乔春没有任何理由调监控存盘。

肖凡自己更没理由。

要是李兵在，警察调看录像，自然名正言顺。

对了，不用，乔春曾说过，警察拷贝过那几天的录像。

李兵？

李兵被控制，过去几天了，应该恢复自由了吧？

想起李兵，肖凡眼前一亮。

要查清何人以左化成名义开的房，非李兵不可。

李兵留信息不让呼他呼机，只有去公寓跑一趟。

告别乔春，肖凡在街上闲溜达。找李兵只有等到中午下班，还有一上午时间，他得想办法弄点钱。

王生棠给的钱剩下97块，昨天回到阆化城，他用两块钱买了大饼当晚饭吃，一块钱打电话到阆城大厦找乔春，剩下94块全部交给了王生棠老婆，口袋里一分不剩。

今天早上连饭都没吃，中午饭还没着落，再不想办法弄钱，他会饿死在游戏里。

走至阆河边，见停靠了几只船，船上装满了麻包，几个人正一在往岸上卸货。

上前一问，货卸了还要往公路上扛，拉货的车两个小时以后到，老板正着急找人手搬货呢。

肖凡本来就在打做苦力赚钱的主意，听了说他算一个。

麻包里装的是乡下收购的萝卜，很沉，一包至少有一百斤。从岸边扛到公路大概四十来米，一毛钱扛一袋。

真是坑爹啊！肖凡心里在骂：他马的，这时候人工费也太贱了！

没办法，扛吧。谁让他身无分文呢！

总比偷被抓好。

被抓送到派出所，身份证被水冲跑了，即使还在，一核实，假的。再往下查，一准查出他这个通辑犯的真身份！

连假身份证都没有，查到他的真面目，更快！

角色张瑞的体质不错，尽管没吃早饭，两个小时扛了二十多袋。

口袋里揣了两块多钱，肖凡累得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往警察公寓走。

走到公寓楼下，正是中午下班时间。回宿舍的警官不少。

肖凡突然想起李兵给小晴的留言，觉得不能直接找李兵。李兵即使恢复了自由，也是这两天的事，万一有人监视呢？

公寓楼对面是警官学校，这个时间点显然也放学了。肖凡灵机一动：先找小晴，让小晴带口信给李兵，约个见面地点。

在校门口等了半个钟头，才见有人陆续往校门口走。

肖凡才想起：学生们在校食堂吃中饭，吃了中饭才回宿舍。

好容易等来小晴。

易了容，小晴根本不认识他。

肖凡自我介绍是李兵的老乡，说找李兵没找到，不敢去局里找，因为有急事要办，所以只得找她带个口信，晚上在三六九餐厅见个面，几个老乡聚聚。

小晴一脸的警惕，问：“我们又不认识，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

“是这样，”肖凡解释：“李兵说过你们俩的事，还把你的照片给我看过。因为你长得周正，有特点，当时就记住了。”

小晴听肖凡说她长得周正，脸色好看了点，但仍然警惕地说：“我不信你记性这么好！再说，我哪有特点啦？”

“外眼角，还有嘴角，有点上扬，总是一付喜相，所以好记。”肖凡上次见她，就对她有这个印象。

小晴说：“是吗？”不避讳地从包里掏出镜子照。

照了会儿，道：“好像真像你说的吔……不过，你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肖凡笑笑：“大概见的人多了，可能碰巧有人声音和我有点像吧。”

小晴虽然还是疑惑，但觉得只是带个口信而已，没有再问什么，说：“好吧，他可能中午回来的晚，一定把话带给他。”

“我姓樊，你就说樊哥捎的口信。”

樊和凡谐音，由张瑞化名肖凡，李兵是知道的。说樊哥带口信，身为刑警的李兵一定猜得到。

下午，肖凡又找了个搬运活路，干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往三六九餐厅走的时候，被寒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

李兵进店的时候，见肖凡抬头看他，手放在胸前轻微摆了摆，随后脸扭向一边，不再看他，从他身旁经过，从桌子上餐巾盒内抽出张餐巾纸，小声道：“九点，好运宾馆后阆河边。”

然后很自然地用餐巾纸擦着手走过，坐在另一张餐桌旁。

肖凡知道，肯定有人盯李兵的梢。要了碗素面，匆匆吃了走人。

他们先前控制李兵自由是不让他往下查“9.14”案，解除控制后又盯他梢是几个意思？

难道发现李兵和自己有联系的蛛丝马迹？

或者，仅仅是怀疑？

肖凡边走边琢磨。

他甚至有了混到时间退出游戏的想法。

如果没有李兵帮忙，要想查出“真凶”难不算太难，风险比较大。

但让李兵帮忙，他心里又老大不忍。

李兵是个有良知的警察，不想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