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往来,熙熙攘攘。
不一样的曼托塔如画卷缓缓展开。
繁华的街道上川流不息,蔬菜瓜果的味道沁人心脾。
高大的城墙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更为年轻的城主倚在高墙上,看着风卷残云,水波粼粼。
“萨斯,今天的云有什么不一样吗,我看你盯着它们好久好久。”一双雪白的手搭上城主的肩膀。
光是听到她的声音内心就涌起千帆温柔,“娜塔丽,你不觉得这片云很像你柔软的头发吗?”
“能有一点和你的共同之处,它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朵特别的云。”
明明就是一个大鸡腿,娜塔丽心情复杂,原来自己的发型在他眼里居然是这个样子。
萨斯对着她耸肩无辜微笑,看不出半点后来阴霾疯狂的模样。
如果故事到这里当然会很美好,也不会发生后面的惨剧,可是偏偏瘟疫爆发了。
“报告城主,市区东部的感染快控制不住了,而且南部有所缓和的形势也有反扑的征兆。”
“医生那边有进展吗?”
“暂时没有,大部分城民更愿意相信教皇,拒绝接受治疗。”
萨斯眼圈乌黑,连续熬了一个礼拜,他的身体显然已经超负荷了。
满脸的疲惫,桌上堆满了各区汇报的羊皮纸。
飘着热气的牛奶默默地放在他的手边,愁眉不展多日的萨斯硬是挤出一个微笑,犀利的眼睛少见地温和。
“娜塔丽,我没记错的话,现在你该睡觉了。”
“我的小妻子没有我在身边睡不着吗?”故意一脸坏笑地调笑年轻的妻子。
娜塔丽给他后腰来了一锭子,雪白的脸上红晕乍现。
“说什么呢,不知羞的男人。”
将头埋在她纤细无骨的腰肢上,萨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心,幸好还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只有你了,娜塔丽。
男人的头发黑亮,有着和他性格不相符的绵软,此时就安静地待在娜塔丽手下。
来回抚动着柔软的短发,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一生或许只是几页,不断在修改和誊抄着的诗稿,从青丝到白发,有人还在灯下,有人与爱人相伴渡过每一个夜晚。
瘟疫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危机都来得更为勐烈,长时间得不到控制,使得城中谣言四起,除了对他能力上的质疑,还有一种说法是妖星的降临。
因为醉心于寻找治疗的药物这件事上,对于四起的谣言,萨斯并没有多加理会。
后来的她无数次地回想当时自己的想法都觉得悔恨和痛苦,如果早一点发现是不是结果就会改变?
等事情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萨斯才惊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改变。
这种无声的改变叫人心里不安却又找不到不安的根源,萨斯暗中警惕着,但是命运的齿轮还是朝着他碾压过来。
“娜塔丽,我听说领国有了治疗的办法,我可能要出门一趟,你记住每天天黑就不要出去了,把门窗关好,必要时可以躲到地下室。”
“我的维纳斯,等着我回来,我会带着你最爱的向日葵回来。”
娜塔丽眼中满是不舍,可是丈夫是个负责任的人,在位期间一直兢兢业业,不会有人比他更想要瘟疫消失。
“你去吧,亲爱的爱人,娜塔丽永远会等你回来。”
黑色的风衣消失在视野中,站得太久,膝盖冰凉发麻。
她以为这只是短暂的离别,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生。
城民没有等超过三天就伙集着来到他们的家。
大片的火光直冲云霄,黑夜亮如白昼,用最明亮的光,干最丑恶的事。
“杀巫女,除瘟疫,巫女不死,曼托塔永无宁日!”
“只要我们把巫女杀了,生喝她的血,生吃她的肉,那么我们得病的家人就会好起来!”
听清楚门外城民们喊话的内容,娜塔丽苍白着脸慌不择路地打开地下室的门,躲进了漆黑的地下室。
刚躲好,脆弱的木门就被高大如熊的一群人撞开,接着传来一阵翻找的声音,瓷器被打碎,落下一地碎片;木桌、沙发、窗帘全部都被打坏撕碎,所有的家具都面目全非。
头顶上的脚步声源源不断,灰尘从上面落下,娜塔丽呼吸得很困难,一用力呼吸灰尘就会往鼻孔里面钻。
他们怎么可以,这都是萨斯亲手打造的家,这就是他想要保护的人民,如此野蛮不堪。
“奇了怪了,这个娘们哪去了?我们可是看着她进屋熄灯才赶过来的。”
“说不定这女巫真的会巫术,曼托塔的灾祸一定是她带来了,这下可以肯定了。”
地下室中的娜塔丽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她,她不是女巫也不是灾星。
可惜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相信。
唯一会相信她保护她的人现在不在,娜塔丽只能祈求着这些人找不到她就赶紧离去。
可是神没有听见她的祈求。
随着屋里所有的地方都被翻找却一无所获之后终于有人提出疑问。
“喂,要不我们一把火把这个地方全部烧了好了,反正是女巫死了也活该。”
“你是不是傻,教皇都说了,要生食她的血肉,疫病才会好过来,烧死了,喝个屁啊!”
“可是这也没有啊!”
这时,一个瘦弱的女性从门外艰难地挤进一群男人之间,弱弱地开口道“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
“我之前出门倒水的时候偶然听到萨斯城主对夫人说必要时可以躲进地下室,我当时无意听见这个消息因此躲得很快,俩人没有察觉到我。”
“我只求你们,如果到时候抓到娜塔丽,可不可以分我一碗血,我的男人也得了病。”
男人们对视,心照不宣地对彼此露出微笑,有人甚至已经激动地开始摩拳擦掌。
“好的,这位夫人,你提供了重要情报,理由得到奖赏。”
话音未落,石锤撞击地板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娜塔丽眼神惊恐,不安地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说服自己,尹芙丽不是故意的,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可是眼泪决堤般从眼眶垂下,有什么好开脱的,尹芙丽她也想要她死啊!
可是明明在萨斯出发之前她还在和尹芙丽说,她的丈夫一定可以得救的,原来这么多年的情分只有她一个人在意。
她在意的和萨斯在意的正在一起合谋杀死她,这就是曼托塔的居民,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地板破裂声越来越大,很快她头顶的木板就被人敲开。
一丝光线从破裂出透射进来,直直地照射在她苍白如雪的脸颊上,娜塔丽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嘴唇同样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们狰狞的笑脸出现在洞外,赤红的双眼,肮脏的黄牙,带着即将得逞的微笑,将娜塔丽生拉硬拽从洞中拖出。
“找到啦!”
“还等什么,快带到屠宰场去!”
“杀死女巫,天经地义!”
“杀死女巫,天经地义!”
娜塔丽被绳子死死绑住,一路上听着人们愉快地高歌。
呵,真是讽刺,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果真如传说所说,这女巫的一头红发果真艳丽。”
“对啊,我们都不是红发,只有她是,她一定是女巫的化身,蛰伏在曼托塔许久,要不是教皇大人我们都被她骗了,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容纳数千人的巨大露天屠宰场一般只有举行盛大节日的时候才会开放,可是如今全城暴民都聚集在这里,等待即将到来的狂欢。
大型十字架摆在木台中央,娜塔丽被架上去的时候发现这十字架竟然和她的身型分毫不差,想来已经是准备多时了,真是难为他们了,怕是早就在计划着等她死了吧。
难怪在这种关头领国传来好消息,恐怕是调虎离山,专门用来调走难缠的萨斯。
娜塔丽因为捆绑过度而几近失去知觉,四肢呈现乌沉的暗紫色,作为人类的温度正在流失。
随着号角一声响,她的皮肤和血肉都在离她远去,泪眼朦胧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台下城民的表情,只能听到众人高兴的欢呼声。
先是四肢,后是腰背,最后是头颅,侩子手无视着她的哀鸣和求饶,一片一片红肉被无情剥离,温热的鲜血被尽数接住,很快一个大桶竟然全部装满。
但是酷刑还在继续,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意,痛的张不开嘴,她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已经看不出她作为一个人类的样子了。
“萨斯!我好痛。”直到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她的嘴里还念叨着,微不可闻,没有人听见。
所有的城民都分到了血液或者肌肉,没有分到的直接冲上去把那副骨架也打断带走,打算磨成粉冲服,娜塔丽的身体彻底被抹去。
人们已经疯了,血液从他们包得太多的嘴里流出,衣服上、头发上都是嫣红的血迹,没抢到的人又开始抢其他人的,场面混乱,血液四溅。
巨大的屠宰场就像是一个烂苹果,而人们就是里面疯狂抢事的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