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后迟疑,良嫔跪着往后退了两步,将头往地上叩的‘嘭嘭’作响,哀求道:“皇后娘娘,现在只有您能救臣妾舅父一家了,只是说一句话而已,求求娘娘了。”
听着这声音不似作假,顾姝的心也有那么一刻软了下来,俯身将高玉琴拉了起来,说:“好啦好啦,本宫答应姐姐就是了,正好本宫要去鹤龄宫看皇上,一定替你舅父说情的。”
“真的吗?”高玉琴闻言欣喜若狂,却又似信不真,“娘娘不会骗了臣妾吧?”
“本宫身为中宫皇后,怎会骗你?”顾姝佯装恼怒,立即大声地喊道:“芸儿,银耳羹准备好了没有,我这就要去鹤龄宫。”
芸儿忙叫小肆去催,又说:“娘娘要去,也得换一身衣衫。”
顾姝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换什么衣衫?”说着,急急忙忙便出门去了。
芸儿无奈,只得和小肆一道跟了上去。
等人走了,良嫔方起身离去。
“皇后娘娘!”顾姝走的急,芸儿带着软轿在后头紧追,“娘娘等等,此去鹤龄宫路途遥远,娘娘还是上轿吧。”
顾姝不厌其烦,只得停下来,等芸儿等人上前了,才说:“芸儿和小肆留下,你们不必跟着了。”
芸儿只得将食盒拿了过来,把众人都打发走了。四下无人,才问:“二小姐,您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
顾姝笑了笑,转身往鹤龄宫的方向去,“你倒也不笨,只是还未看得透。小肆,你来说。”
小肆压着声音道:“首领入宫时间不长,良嫔与首领并无交情,加上首领又是痴傻之人;若良嫔舅父但真生死一线,断不会求到娘娘门下来。万贵妃、太后甚至是皇上,都是她最好的选择。她既然登了贞宁宫的门,要嘛就是江南的事并不如她所言的那般严重;要嘛,她根本不在意谭文韬的死活。”
芸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这么说来,她作出那副姿态来,只为了博取娘娘的同情,好让娘娘去说这件事?”
顾姝点头,接过话头:“不错,你也看过昙国的律法,其中就有一条‘后妃干政’实为大罪,即便是贵为皇后,若情节严重者,很有可能会被直接废黜。”
她冷笑一声,脚步不停,“好高明的手段。从泰辰宫推人,再到万微澜星夜让权,如今高玉琴又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给我跳;若我真是个傻子,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芸儿深有同感,“若二小姐真是个傻子,只怕连入宫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一点。”小肆沉吟着道:“适才洪公公所言,江南的折子是在昨儿半夜到的尚书台,皇上都是今晨得到的消息,若非洪公公来说,首领现在也未必知情。但良嫔却似早已知道了一般,连谭文韬亲上前线抢险救灾的事情都清楚,好似就在现场一般。”
“她若没有说谎,高家在朝中的势力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深。”顾姝双眸微眯,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幸好没有急于对她下手,否则,只怕又给兜进去了。”
小肆垂首,声音里满是自责,“属下失职,没有将良嫔的身世调查清楚!”
“你原是管内务的,刺探情报本不是你擅长的,有一两处纰漏在所难免。更何况,良嫔的文牒上只写了父母双亡,并未言及她还有个任江南知府的舅舅。”顾姝叹道:“今后,可要多加小心了。”
芸儿听了半晌,等二人都未开口了,才问:“二小姐,这桩事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还没想好。”顾姝也很为难。古代这该死的男尊女卑思想,将女人打压到了谷底,即便是身为一国之母,整个昙国最尊贵的女子;在那些男人眼里,也只有一句‘妇人之见’而已。
“不过,既然良嫔要赶鸭子上架,我也不能让她失望了。”默了片刻,顾姝笑问:“小肆,你可查过高宇阳为人如何?”
小肆道:“此人倒是一员猛将,一路行来战绩十分可观,昙国朝中武将无一是他的对手。唯一缺点是好色,朝中不少大臣投其所好,赠送美姬到高府,不出三两日便没了。听人说,那些美姬,都是被高宇阳活活折磨而死的。”
“这种心理变态的抖s人格,反而最怕受折磨,能不能想个法子将他捆了?”顾姝问。
小肆道:“很难,此人一身硬功夫,七杀堂上下,也找不出一个能单独击杀他的人来,若要生擒,伤亡会更加惨重。”
“百炼钢,也怕绕指柔。”话是如此说,顾姝一时间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办法总会有,容我再想想。你先去打探打探,谭文韬和应天城的为人如何,看看良嫔所言是否属实。”
小肆应声,折身回去。
顾姝领着芸儿往鹤龄宫来,见守在门前的是个面相白嫩的小太监,而鹤龄宫大门紧闭,禁军严阵以待,阵仗吓人。
守门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束竹阁楠竹主洪宝。当然,明面上,他只是大太监洪松的干儿子,人们都唤他小洪公公。
见着傻子皇后前来,小洪公公弯腰打千儿,不卑不亢地道:“太后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
“听说皇上心情不好,本宫做了这银耳羹来,进去放下便走,绝不多留。”顾姝满脸忧虑,温言细语,“小洪公公,你就放本宫进去吧。”
“请皇后娘娘莫要为难奴才们。”洪宝尽职地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你怎么说不通呀!”顾姝现在发现,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那就是,无论她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人们都会归结到一个‘傻’字上面,不会有人怀疑她的用意。
“本宫就是想进去为皇上送一盅羹汤,又不妨碍什么!”她故意提高了声音,扁着嘴鼓着腮帮子,“皇上可说了,本宫有自由出入鹤龄宫的权利,你要再拦着,本宫就叫人……”
傻子歪了歪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个惩罚,“本宫就叫人打你板子!”
洪宝额角青筋暴起,可见他在强行忍耐;他把头压得更低,却仍旧没有挪开半步。
“你……”顾姝被他气得直跺脚,默了片刻,扯着嗓子在门口喊:“皇上,皇上你在里面吗?”
她这一嗓子,好似‘芝麻开门’的魔咒,雕龙逐凤的朱漆铜环大门缓缓开启,洪松打里头出来,“太后与皇上请二小姐进去。”
顾姝得意地觑着洪宝,“回头本宫再同你算账。”语毕,大踏步而去。
洪松小声提醒:“皇后娘娘,太后与皇上皆在气头上,娘娘说话可要万分担心。”
“知道了。”顾姝只得收敛玩闹心性,从芸儿手里接了食盒,小心翼翼地进殿去。
鹤龄宫正殿内。
首相顾昀一身绯色官袍,垂首立于厅上;明黄龙袍的皇帝端然坐在龙椅上,旁边凤榻上坐着一身回文凤服的顾太后。
三个人皆是冷漠嘴脸,可想而知,刚才的谈话,并不愉快。
“儿臣见过太后姑母,见过皇上,见过父亲。”顾姝上前,一一见了礼。
“姝儿呀,你怎么来了?”面对顾姝,顾太后终于揉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顾姝乖巧地垂着头,小声说:“姝儿听说,太后姑母和皇上忙于国事,特特熬了一盅银耳羹来为你们解乏。”
顾太后笑道:“哀家与皇上,正同你父亲议事,你把银耳羹放下便先去吧。”
顾姝正思如何留下来,墨子良开口道:“想来是皇后一人待在贞宁宫无聊,那些琐事也烦闷,就留在这里听听也无妨。左右她是个傻子,也听不懂什么的。”
顾太后想了想,也点头,“也罢,姝儿便留下来吧。正好哀家也渴了,你把那银耳羹盛上一碗来,哀家尝一尝。”
“是。”顾姝抬头望了皇帝一眼,见墨子良也正瞧着自己,不由的心下一惊,竟是本能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去一旁盛银耳羹。
她奉了一碗给太后,洪松奉给了皇帝,芸儿便奉给顾昀。
三人静静吃了一回,顾太后叫顾姝坐到凤榻上,又让洪松给顾昀拿了太师椅来。
“皇帝,你是否真的想清楚了,要撤掉应天城?”顾太后先开了口,语气之沉重,令顾姝也感到了一丝寒意。
墨子良搭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拽了起来,紧皱双眉,“谭文韬的折子太后也看过了。那应天城一介武夫,本就不适合做江南督军,前番儿臣要派他前去戍边,太后非要将他遣往江南。若非他托大不肯听谭文韬的建议,此番洪涝不会死这样多的人!再有那千里堤,也是他督造修建的,几场暴雨便将堤冲垮了,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隐情,待灾情过后,朕再慢慢同他算账!”
顾姝听得认真,暗想江南之事竟和良嫔所言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皇帝要处置的不是良嫔的舅父谭文韬,而是江南督军应天城!
虽然早料到良嫔会颠倒是非黑白,实在没有想到,她这个黑白颠倒的,太没水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