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良听顾姝说想将顾太后请回来主持大局时,乃五月十七日的晨。
微风从开启的窗户里吹了进来,漫天的朝霞好似有人用锦缎铺就。
嘉囿皇帝衣冠整齐,正垂首用茶漱口,闻言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凤阁的事你也听说了?”
顾姝披头散发,一只手费力的支起头来,笑道:“壮壮的消息难道不是皇上特意放给她的吗?”
墨子良将茶盏递给洪松,坐到床边替顾姝拨了拨额前的发丝,说:“朕让你知道,只是不希望你担忧。凤阁的事顾太后自会去处理的。”
顾姝趁势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啄了一下,随后扬起一脸傻笑,“关爱空巢老人,人人有责。”
墨子良被她突如其来的撩拨吓了一跳,随后在她额上轻轻一敲,“自打顾信之出现后你担忧了足足两日,可这两日心情却明显地好了起来。姝儿,你是不是又有事情瞒着我?”
顾姝嘿嘿一笑:“皇上知道焦棠梨的事,自然也知道有人想要用此事算计臣妾,如今外头关于臣妾的流言已经成泛滥之势,若是这个时候有个当事人站出来指认臣妾是凶手,然后满朝文武再一起哄,皇上要如何抉择呢?”
墨子良想了想,道:“焦岩携其外孙女顾欢儿已经到了白城,朕已经命人宣他们二人今日朝堂觐见。皇后的意思是,他们会趁此机会生事?”
顾姝道:“前些日子温姐姐同臣妾分析,当年顾欢儿失踪、焦岩结案,很有可能是被人威胁。若凶手但真是臣妾,以今时今日臣妾的情况,他们只会将这件事捂的严严实实,又怎会往枪口上撞?若凶手另有他人,六年前威胁焦岩结案,六年后又将事情翻出来,六年后也可以威胁他们将罪名扣到臣妾头上。”
墨子良将他的话细细思量一番,点了点头,道:“姝儿言之有理,既如此,朕便令他们上书房觐见,便是有什么话,也只在那处说明。”
顾姝道:“臣妾担心,宝亲王会为了维护顾周郎,不肯罢休。”
墨子良会心一笑:“此事你大可放心,王叔向来维护朕的,又怎么与朕为难?”
看着嘉囿皇帝满脸的笑容,顾姝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倒霉娃还不知道,自己亲叔叔正在密谋夺他皇位呢。
见她一脸同情的样子,墨子良微蹙眉宇,正色问:“姝儿,焦棠梨是你杀的吗?”
这个问题,可着实是把顾姝难住了。毕竟,她一个穿越来的,加上顾二小姐记忆缺失,各处细节又恰好对的上。她实在不敢打包票只得说:“皇上也知道,臣妾上次落水后记忆缺失,从前的事也多想不起来了。”
这个答案,倒是有点像苏姑娘的风格,很是狡猾。
墨子良伸手在她鼻头重重一刮,道:“你呀,一门心思想着算计朕。”
正说着,洪松来说:“皇上,时辰不早了,再耽搁就要误了早朝了。”
墨子良又嘱咐顾姝好生歇着,外头的事都有他,尔后便去了。
因天儿尚早,顾姝翻身睡了个回笼觉,至日上三竿,才被芸儿拉起来吃点东西,尔后又躺在软榻上看书。
才翻了两页,外头慧儿来传:“娘娘,林常在与唐常在求见。”
她话音刚落下,便听得外头传来了唐悦的声音,说:“顾姝,你给我滚出来!”
说话间,人已经闯入屋子来。
临窗而坐的小肆已经起身挡在顾姝身前,单手摆出迎战的姿势。
那唐悦穿着一身藏青色男装,一进门便被同样着男装的林樱拉住。
林樱道:“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你怎可如此鲁莽!太后让我们回来,可不是让你来喊打喊杀的。”
唐悦愤愤道:“她未入宫前,所有人都相安无事,她一入宫便天下大乱起来,她不是灾星是什么?当初在太庙皇上就不该扶她,让她摔死一了百了。”
林樱闻言大骇,“莫非,在太庙推皇后的人是你?”
唐悦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顾姝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二人拌完了嘴,方笑吟吟地说:“原来唐常在就是本宫追查了整整一年的真凶,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认为,本宫应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
唐悦冷眼瞧着她,“你也就是仗着腹中的胎儿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顾姝笑道:“纵然母凭子贵,也得有子可凭。倒是唐姐姐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吗?”
唐悦待要说话,林樱笑劝说:“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便是要追究唐常在的责任,也得等眼下大事了了才好。”
顾姝目光落到林樱身上,便柔和起来,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说:“林姐姐坐,说说什么大事?”
林樱便拉着唐悦坐了下来,满面担忧地道:“想必娘娘已经知晓凤阁遭受袭击的事,太后已经查出,是七杀堂的人所为。如今已经拿住了七杀堂暗堂的堂主小七。”
“什么?”顾姝惊得半坐起身来,“小七被抓了?”
小肆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掐林樱的脖子,被唐悦伸手相拦。两个人一个照面,各自看不顺眼,眨眼间已经过了数招。
林樱连忙劝道:“你们在这里打,若是伤了皇后娘娘和腹中胎儿,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小肆和唐悦互相瞪了瞪,到底是无人担得起这个责任,各自撤招后退。
林樱道:“娘娘放心,七堂主眼下虽然被关,但凤阁的人并未对他动刑。太后担心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故而特意令我和唐悦回来,就是想问一问娘娘,此事是否是七杀堂所为。”
听闻小七无碍,顾姝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指天立誓:“我顾姝以命起誓,凤阁被袭击一事,与七杀堂绝无干系。”
林樱道:“太后也说,娘娘虽与她背道而驰,但还算是有些良知的,她愿意信你。若真不是七杀堂所为,那定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
顾姝看她脸色,默了片刻,问:“太后可是对幕后元凶有了些许了解?”
林樱与唐悦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即起身将门关上,又警惕地站在窗口。
小肆见此,也起身往另一侧窗口站去,两个人遥遥相对,各自不忿。
林樱压低了声音,问:“娘娘对宝亲王了解多少?”
顾姝闻言眼中一亮,暗暗为顾太后点了三十二个赞,心中叹道:不愧是曾经的巅峰王者,这智商甩了墨子良好几条街,她不做女皇但真是可惜了。
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只知道他是皇上的王叔,在朝野内外声望甚高,且行军打战是一把好手。”
林樱道:“当初顾太后反对皇上用宝亲王对付野狐一族,便是担心一旦宝亲王起了反心,他便有这个能力将皇上从皇位上拽下去。不止是朝中,宝亲王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名气,袭击凤阁这样的大事,太后再想不出别的人来。”
顾姝正愁不知如何向顾太后抛橄榄枝,如今她将这些内情主动告知,想必是料定了皇帝不会对宝亲王起疑心,转而来拉拢她了。
如此正好,倒是省了她被人猜忌。
心里高兴万分,面上她却是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说,宝亲王想要造反?”
林樱道:“太后听闻,娘娘与宝亲王府的客卿顾周郎有些渊源?”
说起和顾周郎的渊源,顾姝心里可真是一百个悔,只能怪顾信之给她的童年留下阴影面积太大了,光是听说他的名字已经晕头转向了。加上有顾丽珠精心编排的故事,令她防不胜防。
既然顾信之是他们伪造出来的,那么顾周郎和真正的顾二小姐之间的关系,恐怕也是他们胡诌出来的。但现在她既然承认了顾信之,也就等同承认了与顾周郎的关系,再想否认,就是前后打脸了。
她心思急转,挑拣着说辞:“本宫只记着幼年曾蒙他教导过,因落水后记忆缺失,其他许多事情竟是记不清了。”
林樱道:“眼下外头都在传,是顾周郎的弟子杀了他的妻子,流言又若有若无地指向娘娘是顾周郎的弟子,其意不言而喻。太后担心,这是宝亲王的计谋,特意询问娘娘可有对策?”
顾姝的对策,就是和顾太后统一战线,一致对外。至于墨子良嘛,他现在对宝亲王深信不疑,说什么他估计都听不进去,唯有等事情真相大白之后,他才会幡然醒悟。
当然,心里想的什么,她自然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讲出来的。毕竟,要合作的人是顾太后,那可是曾经的王者,在人家面前她小顾姝就是个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新手,连青铜都算不上。
“本宫正为此事忧心,只是苦无对策。太后既然特意让林姐姐来告知,可是她老人家想好了?”
要合作,总得有一个人主导,另一个人就要懂得退后一步。
林樱道:“太后说,皇上一意孤行,不仅养虎为患,还引狼入室。为今之计,唯有将计就计,诱敌深入,再来个一网打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