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追过了觉明老和尚，也向着金光寺的方向驶去，而觉明老和尚一无所知，他什么都看不到，脑海中只有一座金光寺。

林南逐渐放慢了车速，与觉明老和尚保持着一段距离，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高升，从后视镜里正可以看到觉明老和尚亡命飞奔的身姿，他突然有些恍惚。

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狮群扑倒了野牛，看到猎豹鬣狗撕裂了羚羊，人类当然不应该去干涉，否则食肉动物会饿死的，但是，每当看到这一幕时，高升总会产生一缕恻隐之心。

现在也同样，他知道，觉明老和尚在为了能够活下去而拼尽一切。

先不提什么正义正确，他高升要完成契约，是应该的事情么？此刻，高升对自己的使命产生了一缕怀疑。

上一次他面对季刚时，他是非常得意的，毕竟大仇得报，心里很畅快，但在把契约扔出去之前，他真没想到季刚会被夺去生命。

现在，他又要夺走觉明老和尚的生命……季刚和他有仇，曾经毫不犹豫的把他从八楼扔下去，所以他没有心理负担，你杀了我，虽然我没有死，但事情论迹不论心，你有了事实行动，那我杀你亦是合情合理的，但觉明老和尚与他没有仇恨，昨天咬了林南，是他高升出手在先，说到底，不能怪觉明老和尚。

一定要闹到这一步么？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在高升苦苦思索的时候，林南低声说道：“升哥，这段路没有监控。”

高升没听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林南等了十几秒钟，不得不再次开口，而且提高了声音：“升哥，只有这段路没监控，过了这段路，就要到金光寺的停车场才能动手了，还有，那两个警察很可能换车追上来的。”

高升如梦初醒，突然感觉到眼角有光，侧头看去，发现林南的头顶上空浮现出光晕，不算明亮，也不算暗淡。

高升知道，他是心绪激荡，不自觉的唤醒了自己的力量，所以又看到了这种奇异的现象。

“我明白的。”高升点了点头，随后再次看向后视镜，下一刻，他变得目瞪口呆。

觉明老和尚还在亡命飞奔，他的头上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林南察觉到高升有些不对头。

高升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反手拉下副驾驶位上方的镜子，认真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的头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转头去看林南，又看到林南头上的光晕。

“升哥，到底怎么了？”林南瞪起眼睛。

“别说话，让我想想！”高升沉声说道。

高升心中掀起了道道狂澜，谷老和小白和他说过，只要入了魔，便再无法回头，这是不是说……过了这一关，他便已经脱离了‘人’这个范畴？

觉明老和尚头上也没有光，是不是当年和谷老签订契约之时，同样脱离了‘人’的范畴？

林南就坐在他身边，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林南头上的光晕充满了暖意和生机，这或许代表着，他高升和那觉明老和尚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生命？

“升哥，到了前面的路口又有监控了，那只能到金光寺门前再动手了。”林南心中有些急。

“停车！”高升喝道。

林南早有准备，立即停下了车，高升跨出车门，缓缓向着觉明老和尚迎去。

觉明老和尚的眼神立即出现了波动，死死盯着了高升身上，接着发出凄厉无比的吼叫声：“魔鬼……”

觉明老和尚的速度居然再次加快，如箭一般向着高升射来，他的双眼疯狂而又凌乱，身姿却是一往无前，毫无退缩之意，似乎因为压抑了太久太久，终于迎来了不顾一切的爆发。

高升亮出了契约，神色不动，接着突然抬头看向了天空。

上一次或许是因为置身于地下车库的车子里，与这片天幕隔绝了，或许是因为他只顾着报仇雪恨的快意，忽略了其他，此刻站在漆黑的天幕下，他滋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片天幕在支撑着他，而他手中的契约，有着一种替天行道的庄重感。

一直在看着后视镜的林南，脸色也开始变了，他产生了错觉，高升在街灯下的影子似乎急速膨胀开，变得无穷大，笼罩住了整座万宁市，此时此刻，高升才是万宁市真正的主宰，或者……是一尊神！

“嗷……”觉明老和尚张开大嘴，飞扑向高升。

高升抬手把契约打了出去，正击中觉明老和尚的额头。

轰……觉明老和尚的身体炸得粉碎，化作一道道溃散的黑色烟气，并且在路面上留下了无数条扭曲的黑线，黑线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犹如一朵诡异的花。

车里的林南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是什么东西？炮弹么？一下子就把觉明老和尚炸碎了？可为什么没有火光？

高升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动，他明白了，上一次是把契约扔到季刚身上，所以没有什么威力，此次觉明老和尚拼死飞扑过来，而他把契约全力打出去，所以造成了这种威势。

良久，高升回到了车子里，示意林南开车，林南发现高升的眼神变得极其冷冽而深邃，他有些不敢说话了，只是默默的开着车。

十几分钟后，林南到底是忍不住了，干咳一声：“升哥，还是回那个地方吗？”林南说的是上一次高升消失的地方，好像高升每做出一件大事都要回到那边的。

“随便转转，我要想些事情。”高升说道。

高升原本打算完成几次契约，得到谷老和小白的全面信任，并且产生一种再不能离开他高升的感受之后，再把所有的疑团问个明明白白，那时候他会得到最真实最全面的答案。

可现在，他没办法忍下去了。

那种契约到底是什么？他入魔之后，到底处在什么样的状态里？还是不是人类？镇天府到底是什么来历？谷老为什么与别人签订契约？行人们头上的光晕代表着什么？

他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再不问个清楚，他会彻底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