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人先把自己身上的胸章和帽徽撕了下来,交给两人收好。虽然有些不舍,但军令不得不照做。
梅生临走前又道:“政委那边说还有其他的任务,但是需要连长到,才能委派。”
“那我马上过去。”
千里点点头。
梅生和雷公随后离开。一转眼,只剩下了千里、徐青和余从戎三人,他们一起往政委那边走过去。
政委办公场地就在眼前不远。
这里只是摆了几张长桌、椅子,用废弃的箱子和纤维布稍微围出了一个隔间,就充当是办公室了。桌椅后坐了几位穿着军装的军官。
他们刚送走一位上缴帽徽的部队士官,把装着满满胸章的箱子合上,抬头就看见三人走过来。
千里敬礼:“首长好!我是第七穿插连连长,伍千里。”
“伍千里同志,终于等到你了!”
办公的军官连忙站起来,也敬了个礼,笑道:“我不是首长,我是临时驻地政委特派员,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都一样!”
千里也露出微笑,握住他手用力摇了摇:“辛苦了,特派员同志!”
余从戎迫不及待开口:“听说上面给我们七连派了任务?”
“不好意思。”千里介绍:“这是我们连的一排长。他爱冲动。”
“幸会!”
这位特派员点点头,也没在意,“是这样的。你们第七穿插连敢打敢拼,在淮海战役中多次圆满完成了堪称模范的重大战斗任务,在九兵团也是挂了名的。这次入朝,上级特地指派你们七连完成一项特殊秘密任务,望你们能够全力以赴!”
千里收起笑脸,严肃起来:“请说。”
特派员拿出一份密封文件递给他,口中复述:“应上级指示:由第七穿插连护送四名译电人员及二十台电台入朝,务必在七天之内如期送到指定地点!以上。”
千里敬礼:“是!七连保证完成任务!”
徐青和余从戎连忙也跟着敬。
接过文件。千里拆开密封红泥戳印,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白纸。他抽出来,发现上面写着三个字:
到志司。
余从戎想看,被他一巴掌拨开。
“这?”
他指着纸张有些疑惑:“特派员同志,这上面只写着……”
特派员伸手拦住:
“你们看没事,我不能看。”
“电台是要送往朝方面战场用于指挥联系的,事关前线战况,这是一项机密行动。千里同志,我只负责将命令下达通知到你们手上,其余情况还请你们后续待命。”
“好……”
千里哑然。
尽管心里还有许多疑惑:志司在哪,怎么去,具体地点。不过军人本分,他马上收起了密封文件。
“千里同志,不用着急。”
特派员想了想补了一句:“你记住,你们依旧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入朝后,自然会有军中指定人员向你们提供任务后续。”
千里点头:“我明白了。”
特派员转过身来,指着桌椅后面站着的四位年轻战士,道:“这四位就是需要护送的译电人员们,二十架电台业已装箱,他们可以随时和你们上车。”
“你好,伍连长,在九兵团早听说过你的大名,这回终于见着了!”
为首的一个年轻战士走上前来,高兴道。
千里笑着握手:“译电员同志,你好!”
特派员介绍:“这是北京来的同志,张小山。他是他们电翻小组的组长,如果你们还有其他的疑问,可以向他了解。”
“好!”
千里和特派员道谢之后,这才带着几名译电人员和电台离开。
因为任务颇为保密,千里也没有直接询问其他三名译电员同志的姓名,只是一一握了手。
他对为首的译电员张山道:“小山同志,你们都是北京过来的专业人士。不过接下来的行程和条件可能会有些困难,希望你们能够克服一下。”
“您放心,连长同志!”
张小山摆了摆手,“我们都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遗书都写好了,决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我不是说这个……”
千里闻言梗住了一下。不过也没继续说下去,他点点头:“那行,我们先回去把电台搬上火车安置好。”
“好,没问题。”
二十台电台全部用箱子包装好,不算很重,但个头占地不少,徐青和余从戎都各自抱上几个,一趟就能完事。
一行人回到车站月台,这边车站派的物资七连大多搬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最后几十个箱子。
“连长……”
“为啥要扯胸章啊?”
“是啊,没了这个,我们算打哪门子仗啊!”
战士们看到连长伍千里回来,纷纷围了上来。
千里放下电台,让余从戎、徐青先搬上去。他看着众人说道: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也同样如此。但全军十几万部队都是这么做的……我们同样无法例外。”
“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宣的誓吗?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我们志愿出兵……那就必须要承担这样的结果。”
众战士闻言沉默下来。
“大家放心,没有帽徽和胸章,我们依然是战士!依然是七连!每一名战士的编号都在我们记忆里,永远不会忘掉。”
说归说,骂归骂。但是每一个人也都知道军令必须执行,无不配合着。
其实在雷公和梅生的先前号召下,他们身上的印记徽章早已经都没了。
这一番大家也只是发发牢骚。
安抚了战士们的情绪后,千里叹了口气,他其实也并不十分理解,但军令难违。转过身去,他摇摇头,藏着自己的心思。
不过恰时,就看到先前那个副站长带着一大批人走了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值守的卫兵更有普通人,他们个个肩扛手提,背着这样那样的厚实衣物,群情汹涌的往车站上赶来。
“站长,您这是……”
千里连忙上前。
“哎,甭说了!”
这位东北副站长把手一摆。
“你不找我要棉服吗?我把你们的情况跟我们的同志说了,大家都很关心这事。但……确实是找不到多余库存的棉服,我们商量了一下,就把自个的一些冬装和棉被给搬来了!”
“这不——都送你们啦!”
千里忙道:“这不合适吧,这是乡亲们的东西……”
副站长:“怎么不合适了?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还可以再拨,你们可是急需——江那边马上要下雪啦!”
千里凝噎:“可这天气……那你们?”
副站长挥了挥手:“我们还有屋子,还有炕头,再说那五万套棉服过两天就到了,不用担心我们!是不是啊,同志们?”
“是啊!”
“俺是女子,也知道你们打仗不容易,更何况这么冷的天,别磨叽了这位连长同志,快收下吧!”
“是啊,快收下吧……”
这些人当即把手上提的,肩上扛的,背上驼着的统统噼里啪啦的往火车上扔去,一件件活似是巨大的“暗器”,站在车厢口的战士们措不及防的就被砸上来了。
扔完带着的。见车厢里人很多还不够,大家伙们又纷纷号召起来,直接把身上穿着的给脱下,然后棉猴儿、围脖、手闷子、皮毛、大衣、毛线衫……全是东北那旮旯用来保暖的一切。
彭!
徐青刚搬完电台下来,就被一件厚厚的棉衣迎头接面的给砸中包住。嘶——谁这么大的力气,差点没给他扑倒!
他把衣服拿下,这才看清了月台上发生的这一幕。
摸着手中的棉服,还留有刚刚脱下来的余温和澹澹清香——是一个车站女卫生员刚脱下来的。她脱下后在风中冷的直抖擞。
这个生得挺文静的姑娘,却比旁边的大汉还要热情高涨,一边吆喝旁边的人,一边还在费力脱着自己的棉裤。
徐青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颇为感动。他跳下火车,走到千里旁边:
“哥,怎么办,我们……收吗?”
他心里是倾向于收下的。
他对电影里一枪未发、却活活冻死的“冰凋连”有很大的印象,可以想象志愿军战士们即将面对的天寒地冻之酷烈。
千里重重的点头:“……收吧。”
看着正在一个个的把自己身上的棉服、扛着的棉被,一件件脱下来往车上扔,战士们想拦都拦不住。
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各位亲爱的同志,感谢你们的关心,确实是天气严寒战士们没有准备,多的感谢话我也不说了,但是你们做的这一切我们所有人都记在心里!不过……这些棉服棉被我们不能全收,火车上还有我们九兵团大量的兄弟部队,他们跟我们一样没有过冬的棉服寒衣。我会报告给团部,将大家赠于的这些棉服寒衣分给我们九兵团的所有弟兄们。我们会带着你们的棉衣去,再带着棉衣回来,我们一定把仗打好,一定回来看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