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不必羡慕萤火虫，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再也没有孤独和寂寞，也不用再尝无边黑暗的苦涩。”

今司的深情表白却让黄堇有些失落。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就如萤火虫的寿命一般，只有十余天便归于尘土。

但偏偏天还没亮，黄堇的身体里就传来灯盏的强烈撞击。

她知道，巴蛇就要冲出灯盏了。

也知道，这个世间她不能再逗留了。

黄堇将头不舍地从今司的肩头抬起，珍惜地看着他的脸庞说道：

“今司，你看看我。”

听声，今司回头看向黄堇。

她的双眸映在他的眼里，再无其他。

黄堇双手捧着今司的脸颊，轻声低吟：

“今司，你好好看看我，我怕时间太久，你会忘记我。”

正当今司要开口的时候，黄堇的食指轻轻覆上他的唇，一声轻嘘：

“别说，看着我就好。”

两人就这样无言对望，而黄堇体内的冲击越来越强烈。

终于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刻，她开口了：

“看了我许久，应是累了吧！”

“不累……”

最后一个音还未发完整，今司就中了黄堇的迷昏咒，软瘫瘫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黄堇将今司缓缓放下，让他平躺在了地上，而她，半跪在他的身边，最后一次抚摸了这清冷的脸庞。

随着体内的最后一次撞击，传来了巴蛇的声音：

“魔神，你休想困住我，还要感谢你将他收进灯盏，哈哈哈哈！这具躯体已经被我炼化了，用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冲破灯盏，这三界四海再也无人是我们的对手。”

黄堇并未被他的言语打乱了阵脚，冷哼一声道：

“我说过，我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且等着吧！”

黄堇利落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腾上了空，她怕再多一眼，不舍就会多一分，心也会更痛一分。

一路上，巴蛇不断地冲击灯盏，也没少折腾黄堇的心肺，可即使它再狂言妄语，黄堇也没有搭理它，只是以极快的速度前进。

终于到了，这熟悉又分别了几百年的地方，她的魔神界，她的怀古洞天，她的无尽孤寂。

只有以自己全部的修为再加上这怀古洞天层岩巨石方可将巴蛇永世镇压。

黄堇凝起了全部的力量，水柱冲天而起，升入高空之后洒落而下，将整个怀古洞天都覆上了水汽。

紧接着，水汽凝结成冰，包裹住了怀古洞天的每一寸岩石。

随着黄堇一声奋力地呐喊，冰块越收越紧，怀古洞天被迅速缩小，最终只成为了一座山头那么大。

紧密的岩石层层叠压，已经没有了半分孔隙，就连空气也无处流动。

而困于灯盏的巴蛇也感受到了异样，以更大的力量撞击着，声音中充满了惊慌无措：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这个疯女人！”

黄堇并未停下，持续让怀古洞天凝结成冰山，语气坚定地说道：

“三百年前没能杀了你，三百年后，这里就是你最终的归宿。要你尝尝这千万年的冰封！”

“你为了要封住我，不惜用尽万年修为，就连魔神界也要一同陪葬！”

巴蛇这才明白了，黄堇不只是想用灯盏困他一时，而是要用怀古洞天将他永久冰封。

“往日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你放我出去，这三界四海我可与你共享可好？”

到了此时此刻，巴蛇还妄图蛊惑黄堇。

但此时的她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再也没人能骗得了她了。

巴蛇仍旧不死心，想做最后的挣扎：

“你这么做值得吗？既然你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也找回了当年的力量，这三界四海谁能奈何得了你。”

“你是魔神，这些天道关你何事，我懂你，你不过就是想要逃出这里去看看外面，既然已经出去了，何苦要再回来？万年的孤独的折磨还不够吗？”

“只要你离开这里，就能看见无数的萤火虫，尝遍仙界最多汁的蟠桃，只要你离开这里！”

巴蛇说的每一句都在黄堇的心上，可若不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她也不会用灯盏收了它。

趁着巴蛇说话的时间，怀古洞天的冰山已经成形了。

黄堇将灯盏从她心肺处放了出来：

“你看，我为你选的这个地方多好，既安静，又凉快。”

终于，黄堇把剩余所有的力量都凝到了手心，一团冷白色的冰光乍现，将灯盏紧紧裹住。

冻成冰山的怀古洞天再次迅速缩紧，直到所有冰岩挤到了灯盏外壁才罢休。

最终只剩巴蛇的一声惨叫。

“不要——”

这声惊呼是今司发出的，他好像做了个噩梦，但是又好像记不清了。他忙坐起身，四周寻找着黄堇。

天已然大亮了，却始终找不到黄堇的身影，今司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不知是不是与刚才的梦境有关。

他跑遍了莹星谷的每一片角落，都没有找到黄堇，连嗓子都喊哑了。

今司不知道黄堇会去哪，他不知道，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找不到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般，他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她。

不过这一次，黄堇并不是不告而别。

今司看见了地上的一株黄堇，觉得似曾相识，便俯身细看。

这株黄堇就是她留下的，给今司最后的告别。

当今司的手碰到药草的一瞬间，飘起了一股烟雾，化作黄堇的模样。

“今司，是我，黄堇。你应该找我了吧。但是我已经不在莹星谷了。对不起，我对你说谎了，你说的没错，巴蛇不是那么轻易就被困住的。”

“能困住它的地方只有怀古洞天，那个我曾经生活了千万年的魔神界。你放心，我已经很习惯那里了。”

“我想，你一定会等我，不管千年万年。这一次，我舍不得你三界四海地去找我了，为了一丁点儿微末的消息希望再失望。这次我告诉你我所在的地方。”

“我留了这团烟雾，你跟着她就能找到了。但，现在的怀古洞天应该有点冷，你别总是呆在这里。”

“若是几百年，或者是几千年后，我回来了，一定冷得不行。我想有一个温馨的小屋，在里面取取暖，好好地睡上一觉。”

“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布置了，可不要偷懒哦，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好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记得我的笑，答应我，不要难过。”

此时的今司早已泣不成声，只能呜咽着应着一个“好”字。

不知哭了多久，今司才跟着那团烟雾来到了怀古洞天。这里一片银裹，没有飘雪，也没有冷风，但却是入骨的冰寒。

两缕垂下来的发丝强调着今司的憔悴，但他的脸上是无比的平静。将手放在了冰山上，眼里透出温柔：

“好，你说的，你会回来，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一直等下去。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今司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彷佛一座凋像。

一百年间，身边只有一缕冰烟作陪。

两百年的时候，今司突然想起了什么，僵硬的手臂动了起来，他终于记起，要为黄堇搭一座温暖的小屋。

忙了整整三年，他才对小屋稍稍满意。

就这样，白日里今司站在冰山前跟黄堇说话，晚上便回来小屋休憩，但常常睡不着的他，夜里还是站在冰山前。

偶尔有一晚，今司睡得极好，因为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冰山融化，黄堇笑着从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