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被青青弄得挺复杂,看着她说:"自从你欧若拉姐姐昏迷后,我做什么都不顺,她的病需要钱,她父母还不知情,她在嘉市只有我这一个亲人,医生说植物人的求生欲都很强,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从前是聋哑人,应该能理解孤独和寂寞给人带来的绝望,所以我和你大姐的问题,我从没考虑过,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青青神色暗淡道:"苏大哥,你混淆概念,青春易逝,大家努力了,却没治好欧若拉姐姐的病,难道你为了等她,耽误我大姐的青春吗,何况这些等待,或许是无谓的。"
我足足看了青青几分钟,重新审视这个看似纤弱,实则风骨刚强的女孩,只好敷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就这样,我和青青闹出点不愉快后,走出刺骨的水潭,一前一后朝峡谷外走去,夏日的酷热浑然不觉,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湿衣服在阳光下蒸腾出水蒸气,也带走了我们身体里的燥热。
晁雄三人已经将野猪装上车,有了这一天的交情,我和晁雄也熟悉起来。
晁雄对我说:"苏总,咱们把野猪带回林场兵站,你们吃完猪肉再走。"
离开桃溪谷,夕阳西下,两辆车拐进林场,阳光下,几名护林兵正满头大汗的练习沙袋,打靶草人上扣着几顶豆绿色军帽。
车刚停下,几名战友跑过来,一个壮汉直接扛起野猪,扔在水泥台上,其他人拿刀的拿刀,生火的生火。
这几个人常年驻扎在林场哨岗,与山林为伴,军需不缺,用打猎来消磨寂寞光阴,晁雄洗了把脸亲自主刀杀猪,野猪开膛破肚,将猪内脏直接喂警犬,猪身用热水褪光猪毛,剁成小块丢进锅里清焖,四条猪腿,涂抹上桃溪谷拿回来的蜂蜜,放在自制烧烤架上烤。
大铁锅的水开了,丢进去葱姜蒜等调料,不一会满院飘香;而野猪腿也很快烤的金黄酥脆。
青青感叹道:"人比野猪还凶残,什么吃法都有。"
晁雄听到这话后,笑道:"**,一说这个话就多了,人也是食物链中的一环。"
宰猪现场被处理后,夜幕降临,林场大院点起篝火,兵站上空,一轮弯月悬在夜空中,显得分外静谧祥和,在嘹亮的军歌中,我们围着篝火堆大快朵颐。
我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过这种没有尔虞我诈的生活,这是块宝地,今天本来是寻找青青,没想到比旅游都惬意。
聊着吃着,到了深夜后,我才开车带青青回到海堂湾别墅,安排她住欧若拉的房间,青青还有一个月才开学,她和赵书记爷俩的生活总是顶牛,正好我的房子空着也浪费。
随后几天中,城东区风平浪静,本次严打的涉案夜店,充分调动各路人脉,频繁出入于饭店交际应酬,风荷酒吧在这次专项中幸免于难,在同行的眼中,我口碑一下子就完了,什么忘恩负义的话都传出来,好事不出名,恶事传千里。
我感觉我现在有些进退维谷,无论是经商之道,还是做人之道,都落下了话柄,我不是怕痞子混混找我寻仇,毕竟城东区的大小黑老大都进去了,我身后还有治安联防队的合法力量,我担心的是,城东区的牛鬼蛇神,看到他们的利益团体毁在我手上,把我当成麻烦角色,轻者敬而远之,重者阴谋暗涌。
别墅的钥匙爱丽丝和栓柱都有,小区治安也是我们的人,可我每天深夜回来,青青都没睡。
青青习惯将大厅的灯调到暗色,像二十瓦电灯泡一样昏暗,这个文艺青年白天书法绘画,晚上钟爱弹钢琴。
我成了她唯一的听众,我也很纳闷,青青一年前还是聋哑人,钢琴却弹的很溜,指法完全不像新手。
后来赵清思告诉我,青青是从小就练钢琴的,而且聋哑学校有企业家赞助的琴房。正因为是聋哑人,无法开口表达声音,只能通过敲击琴键,传达出她甚至永远不能感受到的音色,现在青青治好了耳朵,她深深迷恋于此。
我是个粗人,对钢琴曲毫无欣赏力,直到周六晚上,青青弹了一首陈奕迅的《爱情呼叫转移》,我开门进屋时,她还宁静的坐在钢琴前练习。
我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听着旋律,心里百感焦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老公,我想看《霸王别姬》了。"欧若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
"你总是爱看老电影。"我自言自语道。
"喜欢张国荣呗,不过片子整体感觉特别美,尤其是那句台词。"欧若拉说。
"哪句?"我笑着问。
脑海里的欧若拉清了清嗓子,学张国荣的声音说:"不行!说好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不行!"
我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原来是睡着了,脑门出了一层虚汗。
青青被我吓了一跳,轻轻的盖上钢琴盖,这架钢琴是欧若拉给芭芭拉买的,芭芭拉曾在台北读舞蹈专业,钢琴买回来却一次没动,芭芭拉只是故意花欧若拉的钱,满足她小小的不平衡心理,欧若拉心知肚明就这样宠她,唯一的缺憾是,她可能永远弹不了琴了。
"苏大哥,你刚说什么?"青青给我倒了杯热水。
"没什么,做噩梦了。"我笑着挠挠头说。
"我今天弹的,还算好听吗?"青青问。
"不算。"我卖了个关子说。
青青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连忙说:"什么叫还算,本来就好听。"
青青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才悲催的发现自己眼睛挤出马尿了,赶紧擦擦眼角。
香港那家私立医院,今天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尽快送欧若拉入住。
钱啊!
我感觉自己很能折腾,可真到用钱时,朋友不少,大老板大领导也认识,第一张不开嘴,第二没法张这个嘴,有面子问题,有特殊关系问题,林林总总。
将要去香港的人,有爱丽丝、二姐、欧若拉,还有联防队一名可靠的老乡广平,穷家富路,人嚼马喂,他们在香港的开销,还有欧若拉遥遥无期的治疗期,就算有再大困难,我也不能让他们在香港犯难。
青青很聪明,看出我的心事,道:"放心,欧若拉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我大姐说,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很大,不会有事的。"
青青了解的很片面。
我听到香港专家的话是这样的,欧若拉要进行开颅手术,不排除下不来手术台的风险。
我不好对专家说三道四,和赵清思说,医生说的太吓人,你在澳洲处理好学业问题,最好能代我去一趟香港,就像给青青治病那样,多请些专家会诊,万一误诊呢。
赵清思和香港专家是老同学,直接说明我的担忧,专家又给我回电话说,请你放心,老赵从堪培拉请来一位专家,我们沟通的意见非常吻合,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一年来,我目睹身边的人死亡,最初是韩立,以及前不久的大勇,让我领悟出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生命非常脆弱,并不是想当然的事。
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想,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我脑海里充斥着香港之行不顺利的不安。
一直到清晨,我才沉沉睡去,醒来时太阳刚刚升起。
二姐早上从医院回来,正在厨房里做饭,我打了个招呼就去洗手间洗漱。
青青也半夜没睡,黑着眼圈走下楼,拿起喷壶,给阳台的吊兰浇水。
"姑娘,早餐想吃啥,煮面,还是稀饭,我从外面给你们买油条了。"二姐笑着问。
"稀饭吧,省事,辛苦您了,一会还要去,机场。"青青用断断续续的语速说道。
"姑娘,你以后住这里吗?"二姐忍不住问。
"嗯。苏大哥允许的。"青青道。
"你误会了,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厨房的冰箱里,我昨天都放满了,你们勤快点,别总出去吃那些不健康的。"二姐解释道。
我洗完头,擦着脑袋从洗手间走出来,笑道:"二姐,你甭操心我们了,平时奥黛丽也来搭伙,饿不着。"
三人各自沉默不语,好像没什么事,但空气中凝结着淡淡的伤感,还有些温馨。
我跟洪朝先**赢了170万,还有我和欧若拉的情侣卡,又从风荷吧台上支了一些,总计二百三十万,我都转给了爱丽丝。
爱丽丝是谁,天下第一大手大脚,正因为有这样一个货,万事才不会"将就",我在千里之外,也稍微安心一些。
吃完早饭,整理好行囊,我们开车送到机场,欧若拉安静的躺在护理专用床上,我给她们订的头等舱,登机和下飞机都方便,赵清思那个香港朋友,已经准备好救护车,在那边等着接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得哭了,其实很平静,就像夜场里的女人,白天掩盖夜晚的黑,生活还要继续前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和青青开车回市里时,接到了姜浩的电话。
"喂,苏哥,前几天多亏你把我们放出来,张少今晚做东,专门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