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道说："好，我答应你！就像你在***说的，死的算你的，活的算我的！"

今天的大勇有些奇怪，他身后一直背着一把木吉他，等他把吉他放在地上踹碎后，里面是一柄特制的***，木材加工厂淘汰下来的日本锯条，车床加工，自己拿砂轮打磨，刀柄按装黑色橡胶防滑手柄。

那边城西区的三个大混混也取出利刃。

我真不知道大勇怎么下的挑战书，我以为是拳脚功夫，居然动起武器！

"你们龙哥还活着时，就听说城东区的大勇能打，想要以一敌三，在道上立威，这可不是靠着花拳绣腿闯出来的，开始吧！"小老道示意他手下安静些。

此时大勇提着长刀来到殡仪馆中央的空地，城西区那哥仨把他围在中间。

柴油发电机通电的照明灯，映衬着在场的每一张脸，都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但都屏住呼吸看着中间围圈里的几个人。

"日死你妈的！三打一算什么爷们儿！"栓柱低声骂道。

我紧皱着眉头，暗道：大勇肯定在城西区谈了什么条件，比如小老道答应大勇，只要他能赢了，城东区就归他。大勇现在不缺人手，缺养活人的营业，所以他放手一搏，赢了兄弟们有饭吃，哪怕是极有可能输，他也不能把烂摊子一丢，悄无声息的回老家。

对决刚开始，大勇大喝一声，高高举起长刀扑上去，横着就是刀，看得人胆战心惊，那钢锯条磨成的刀，刀背手指那么厚，日本的钢号不容易卷刃，这一刀要是砍在人的身上，骨头都能给劈开。

那哥仨也是道上混了多年，凶悍的挥舞着手中的砍刀迎上去。

"吭哧！"一声，火光四射。

大勇的大刀直接披在老三的砍刀上，两人较上劲，大勇明显占上风，压着刀背不让老三缓过劲来。

另外那哥俩趁机从侧面袭击，大勇往两边瞥了一眼，一咬牙，一较劲，力气都发泄在大刀上，直接砍在老三的肩膀上。

大刀似乎剁进老三的骨头里，在他肩膀上夹着，老三痛苦的往后退，大勇一扯刀柄，唰！血流如注，老三抱着肩膀就翻在地上。

大勇已经来不及收刀，半侧着身子，躲过老二的砍刀，一记左勾拳，击打在老二的太阳穴上，老二顺势就栽倒在地。

可这样一来，大勇的后背就完全暴漏给了老五。

大勇想躲来不及了，老五一刀就砍在大勇的后背，刀割进肉里的声音，听得人汗毛倒数。

我已经完全傻眼了。

刀锋撞击发出刺耳的尖叫，大勇又将冲上来的老五踢翻，场地里惨叫声不断，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周围助阵的人被这阵仗吓得不敢出声。

双方对砍了半个小时，动作频率越来越慢，各自的身体也越来越糟，我手心不知不觉已经冒出大量冷汗，栓柱紧张的都快把我肩膀拍烂了，大勇的每次砍人都会换来我们的暗暗叫好，每次被攻击则替他悬着心。

老三的砍刀掉了，大勇再次举起大刀劈下去，老三下意识的伸手挡，血肉之躯啊，咔嚓一刀，半条胳膊被斩断，白森森的骨头，冒着红血，滋滋往外喷。老三失去战斗力，往旁边一咕噜，捂着自己胳膊在地上大叫起来。

老二骂了一声："杂种！"依然冲上来，一刀砍在大勇拿刀的胳膊上，砍刀锋利，但是刃窄，是割进肉里，却不能靠着刀刃的钝角劈砍。我也打过架，切肤的知道老二砍大勇这一刀的手感。

在地上趴了挺长时间的老五才反应过来去增援，电光火石之间，大勇攥着老二的砍刀，紧紧攥着刀刃，不让他抽刀，血顺着大勇的手指缝滴答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双方又陷入了肉搏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连围观的我们都觉得汗流浃背，快要虚脱了，更别说他们。

此刻殡仪馆死一样的寂静，老二和老六一动不动躺在血泊里，老三平躺在地上，单手捂住被砍断的胳膊，因为失血过多，喘息了一会儿昏死过去。

大勇狼狈的拄着地想要爬起来，他脸上挨了刀，血肉翻涌，他抽搐着眼角，似乎裂的伤口更疼了。

我克制不住想要上前制止，只是我刚起这种冲动，就被黄毛和一个***成员阻拦住。

"苏哥，这是规矩。"

大勇剧烈的喘息了一阵，踉踉跄跄站起来，朝老三走去，老三身受重伤，想要逃走，身体却没法动弹。

大勇眼睛里流进血，无法睁开，意识模糊的踉跄几步，似乎想要说什么，看他口型应该是："城东区赢了！我做到了！"

我一眼扫过去，看到老三的身体动了动，突然意识到不好，我大声对大勇说："勇哥！他还没死！"

只可惜大勇已经神志不清，他似乎听到我的喊话了，身体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老三突然从地上站起来。

我们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一阵惊呼，大勇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只见老三攥着砍刀从大勇背后狠狠的刺了进去。

大勇的眼珠骤然睁大，随着大勇慢动作重放一样的倒地，我看到了老三阴险的狞笑。

大勇直挺挺趴在地上，眼睛几乎睁到最大限度，死了！

殡仪馆内的气氛顿时出现两个极端，城东区的目瞪口呆，城西区的欢呼雀跃。

小老道让人给老三止血送医院，又去找洪朝先那些见证人说了什么。

我怔怔的走到大勇面前，掏出一支烟点燃，塞到大勇嘴里，轻轻替他合上了双眼。

"小青年，规矩是你们定的，应该尽快处理现场，如果现在警察来了，谁也逃脱不了干系。"洪朝先的声音传来。

小老道指挥几个壮汉，将老二老六的尸体抬走，又要过来抬大勇时，我脑袋才清醒过来。

"动一下试试！"我侧头瞪着那几个人。

"哎，苏先生，生死有命，我们这边也死人了，谁的遗体也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小老道说。

大勇的兄弟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一看小老道强硬的态度，无法接受这种羞辱，叫嚣着要替大勇报仇，两拨人互相推搡谩骂起来。

"狗日的小老道，凭什么听你的！"

"草你妈的，跟谁说话呢？你再说一遍！"

"我他妈就说了，咋着！不服就干！"

场面一度失控，大勇的死让我很难受，我从怀里掏出他送给我那把****，对着空中"嘭！"的开了一枪。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我站起身来，目光掠过在场的每一张脸，有沉痛缅怀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为自己未来担忧的，有怕承担人命责任的。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黄毛"身上，问道："东升，是不是在后山打好坑子了？"

黄毛满脸泪水的点点头。

我转身对小老道说："勇哥的遗体用不着各位操心，规矩是大勇定的，不会牵**何人，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由我们自己让你送他最后一程。"

小老道和洪朝先等人对视了一眼，现在的局面，他们不敢激发城东区的民愤。

就这样，城西区带着老二老六的尸体离开，洪朝先也和那些见证的商人散去。

黄毛和几个管事的大痞子将殡仪馆的门卸下来，默默抬起大勇的往殡仪馆后山的墓地前进。

天亮后，一辆卡车开进安乐花园，一口棺材、花圈挽联、还有一块刻着"杨春勇"的黑色墓碑。

看来大勇已经为自己提前准备好。

城东区其他小帮派的黑道成员也来了，一个个放下花圈或者菊花，三鞠躬，将一碗白酒洒在墓碑前。

黄毛等成员肃立在坟前，神色凝重，似乎还沉浸在昨晚大勇以一敌三的壮举之中。

"黑森林"这个庞大的***组织，经历了无数次变迁，黑龙死后，工商局正式取缔"黑森林房产中介公司"的营业执照。

王天宇继承了"黑森林"的骨架，却日渐萧条，王天宇走后，"黑森林"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今天凌晨，"黑森林"名义下活动的最后一小股势力，也终于在严风霜剑下，成了过去式。

大勇为了他的江湖义气，以这样的形式，解散了王天宇聚集起来的黑道成员。

其实，大勇的死是有预谋的，王天宇留下了上百号兄弟，警方盯得紧，又无进钱的买卖，内忧外患，出于道上的义气和面子，没法遣散，现在他死了，这群人也终于有"借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教育世人，中国没有***和***性质的组织。

我眼前一张张愤懑悲伤的脸，绝大部分我再也没见过。

人群散去后，只剩下黄毛和栓柱，我将大勇不离身的军用水壶灌满白酒，放在他的墓碑上，坐在厚厚的一摞冥币上抽烟。

"苏哥，勇哥给你留下一封信，我放这了，我先回市里看看。"黄毛蹲下，往烧纸钱的盆子里洒了一把软中华香烟。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瞥了他一眼问道。

"不知道，我表哥走了，勇哥也死了，现在回想起来，你坚持没有加入***是个明智的选择。"黄毛苦笑道。

"回去告诉你那些兄弟，大勇是按照道上的规矩决斗，谁敢去找城西区的报复，就是给大勇丢人。不是还有点钱吗，给大家当遣散费，你留下几个人品可靠的兄弟，等我消息，我马上成立一个治安联防队，这回是合法的。"我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