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已经开始了，两位新人四处和宾客们敬酒。

我寻觅一圈，没找到吃饭的位置，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

"嗨，小苏！"一个男人叫我。

我循声望去禁不住笑了，是以前风荷的小股东老金，这算我认识的唯一一个有点身价的老板，此人是出了名的笑面虎、随风倒。

"金哥来了。"我拉开椅子坐下，回头一瞅，二货伴娘还赖上我了，她虽然是伴娘，只在教堂出一次风头，上了酒席，谁也不认识，她也怪拘束的。

"唷，现在不应该叫小苏，应该叫苏老板才对，哈哈。"老金油滑的大笑起来。

"都没外人，金哥就别笑话我了。"我客气道。

"小苏，晚上有安排吗。"老金问道。

"听你的意思是想请客？"我笑道。

"婚宴有什么好吃的，晚上我、你、曹局、虹姐，就我们四人去玩点特色，老朋友多久没在一起聚聚了，现在都各忙各的，关系生疏喽，尤其是曹局，调到市里后，都把咱们忘了。"老金道。

我想起上次在粤菜楼暴揍曹局那一顿，笑而不语。

聊着聊着，老金就进入轨道了。

"小苏，洪朝先要买夜佳人的房子，这可不是金哥我的意思，别挑我理啊。"老金道。

"看你说的，我还不至于跟自己人生闷气，只不过这次让洪朝先把我阴惨了。"我说。

"哎，现在做点生意不容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咱哥俩再合作一把咋样？"老金看着我说道。

老金，做服装和卖场生意。

唐春华，唐偌伊宁的父亲，商场和房地产都有涉猎。

夜佳人的场子是租的，那栋楼的所有权归这两人所有，据说2002年斜街房价不到一千块钱一平米，说实话，那个年代做个屁生意啊，买房子存到现在都发家了。

据我所知，洪朝先要买夜佳人的房产，谈妥了价两个亿，简直不敢想象。

人的目光总是有局限性的，当初洪朝先做夜佳人时，以为他会和黑龙合伙很久，一次性租了五年期约，这老狐狸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五年租约还剩四年，他现在购房产最大的难关，就是我手中这四年租约。

要说我是否耽误老金和唐春华发大财了，其实也不然，我赖着夜佳人不搬家，他们的确无法卖给洪朝先，可这两个大老板也不急等着洪朝先的钱用，房子就这么放着呗又跑不了，没准再过四年，房价更看涨，那时洪朝先的两个亿没准都买不下来。

邓建阳，商会会长，现在是唐春华的亲家，他肯定收了洪朝先的好处，想要把我和夜佳人赶出去，我这么琢磨，唐偌伊宁嫁给邓建阳的儿子，应该有这方面因素。

窗户纸不挑不破，我想通了这些，就明白老金其实不主张卖夜佳人房产。

"金哥打算和我怎么合作？"我顺着老金的话问道。

"你不是有俩夜场吗，我想把卖场开进去。"老金笑着说。

"啥意思，抢兄弟饭碗啊？"我半开玩笑道。

"想哪去了，现在谁是你们夜店的供货商？"老金明知故问。

"这还用问吗，烟酒有单独的供货商，剩下饮料小食品什么的，都是世纪华联或者沃尔玛配送。"我说。

老金一边听，一边显示出不耐烦和蔑视，以渲染他要跟我合作的买卖有多大。

等我说完，老金才无奈的说："所以喽，兄弟你out了，人家欧洲很多夜店里流行开超市，客人可以自助的购物。"

我笑道："这有什么新鲜的，量贩KTV不也这样吗，客人选完吃的喝的，然后由***送到包厢，你说的是不是这种形式。"

"你别不以为然，好比说，谁都知道火车上泡面贵，但人家乘务员还不是卖的好好的。这种经营理念我还在开发中，咱们要做就要做好，专业化，一体化，规范化，把夜店传统的吧台，做成可以自助购物的平台，里面的商品和外面超市一样齐全，口香糖和避孕套的架子都一样，只不过是迷你版超市。"

这是个正事，我犯嘀咕的是，这么好的商机，为什么别的夜店没做，又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主意，是不是水土不服？

"小苏，你们场子的供货渠道太散了，配货、运输、仓储，处处受与约制，咱们合作的话，我市中心那家大卖场超市，直接统一配货，你连仓库都不需要，商品齐全了，还能多卖不少钱，利润咱俩对半分，你觉得你能亏本吗，相当于金哥给你当个蜂鸟快递。"老金笑道。

"草，你别忽悠我，前两天雪花勇闯天涯那个品牌的啤酒，想要进场，人家进场费出这个数，虹姐都没搭理，你这家伙，一分钱不想花就要进场卖货。"我开玩笑道，心里着实没谱。

顿了顿，我疑惑的看着他，"金哥，你那么大生意，把超市开进我们场子，算起来也没多少利润吧？"

"小苏啊，你脑瓜筋这么好使，怎么转不过来这个弯呢。远的咱们不说，沃尔玛大不大，家乐福大不大，可是倒闭的也一家挨一家，江南超市小不小，一个江南超市几十平米，可江南超市开遍嘉市大街小巷每个角落，就没见过有一家倒闭的，世纪华联那么大的卖场，不也是由老百姓油盐酱醋累积起来的。"

"你帮我卖一袋薯片，价格是我们卖场的十倍二十倍，我省去了开门市店的租金和手续，你省去了仓储和运输，而且..."

老金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小子应该明白，夜店里的税收分两部分交，这样做税，一年能少交上百万信不信？"

老金说的是实情，但绝对不是违法偷税漏税行为，恰恰相反，是一种合理利用税法的经营理念。

我们经常去量贩式KTV就会发现，食品饮料都是上架销售，其实这里有个很大的玄机，这是一种混合销售行为，卖饮料食品的同时，还卖了娱乐服务，但是却只收了卖饮料的税，娱乐服务就钻了空子。说白了，如果我答应和老金合作，以后场子里公主坐台的台费，很大一部分可以冲抵到冰红茶的税收里去。

老金很有头脑，他在说话中就已经帮我算好节省的税收了。

假如夜佳人一年流水总额为一千万，税率百分之二十，应缴纳营业税是两百万。

假如夜佳人把烟酒食品放到货架子上，一年流水还是一千万，但是有一半销售额可以按百分之四的税率，征收小规模纳税人的增值税，足足节省近五十万税款。

再加上风荷，一年让我少交的税绝不止一百万，一辆奔驰都快省出来了。

我思考了一阵，眼下我没了曹局这个靠山，如果能和老金搭上一股，不只是双赢，在人脉关系拓展上，他也能带带我，更何况他还是夜佳人的房东之一。

不过我还是沉住气，不想暴露底牌，假装不在意的说："金哥，容我回去考虑考虑，你也知道，现在夜佳人停业整顿，我跟区委的关系很僵，刚才...差点和邓建阳干起来。"

"能理解，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老金也将话拿回来说，这家伙精到家了。

我和老金正相谈甚欢，赵书记走了过来，看老金要站起来，摆了摆手，对我说："对了小苏，青青给你写一封信，让我带给你。"

我不方便问青青的恢复状况，将信装起来，接着赵书记和几桌人打了招呼，便提前离开了婚宴。

我迫不及待的来到洗手间，将那封英文编码"BOS"的信件打开。

里面滑出一张青青和赵清思在白宫合影的照片，两姐妹笑得很灿烂。

我折开信纸，是一封速写，我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青青真是太文青了。

速写中，是当日我在波士顿告别两姐妹，登机去多伦多的背影，飞机，我，风，青青在旁边标注写道：

这是一个深情落寞的背影，他行走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苏大哥当了老板，可为什么每次我看到他的背影，都觉得如此苍凉，难道是我产生了错觉。

苏大哥已经二十五岁了，青春在他操劳的指缝间偷偷溜走，我希望他不要等到青春完全流逝后，才猛然回头发现岁月如此弥足珍贵。青青。

这丫头。

素描下还有一段潇洒的连笔字，字体成熟刚劲，有风骨，是赵清思执笔，然而，她高估了我的文化水平，这写的啥啊，我除了"的"字的连笔字认识外，其余一概看不清，可能是当医生的职业习惯吧，总是不让病人看清她开的药方。

这时我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真浪漫，女朋友来信了？"

"嗯啊。"我应了一声，把信耐心的叠起来装进口袋里，回头看着伴娘。

我认识一个经常**的**，据她说，她从高一一直到大学毕业先后被六个男人包养过，期间**就算是锦上添花，相亲时，她穿着天蓝色的牛仔裤白衬衣，绑着马尾辫，相亲男一看，妈呀，在这个百分之九十的女人被一个以上男人上过的社会，居然还有这么纯洁的**。

此**不是彼**，这丫头不是那丫头。

我为啥有此感慨，习惯的力量是恐怖的，一个女孩不管怎么掩饰，也掩藏不住她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后来我和唐偌伊宁说了，她反应很平淡，说此闺蜜就这样，浑身有眼儿的地方都被男人玩过了，不说是浪荡，说是开放，不说是饥渴，说是解放。你说现在的女人到底怎么了，你放心，她不会自轻自贱，她还认为这叫跟着感觉走，追着自由飞。

我正琢磨怎么搭扯伴娘时，婚宴大厅忽然传来一阵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