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突突直跳,哆嗦着拿起手机给打给周曼。
"为什么杀老李!?"
"他知道的太多了。"
"我也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杀我灭口?"
"这么多年我潜伏在黑龙身边,之所以相安无事,我也有我不得已的原则。社会如此,黑社会更是如此,你还不是把韩立杀了?"
"不一样!"
"没区别,我早提醒过你,我们都是一类人。"
接下来,电话里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我坐在阳台上看着夜空,无法逃避间接杀死一个人所带了的恐惧和负罪感,我所接受的世界观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必然不是圣母婊,上街时我不会给乞丐一个硬币,看到网上有儿童患白血病我也只是稍稍惋惜,嘉市矿难炸死十几个工人我甚至还津津乐道于管理者的厚黑。
警察找我怎么办?让我父母知道怎么办?我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大千世界死多少人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手上沾上鲜血,年龄大了,自私了,不愤青了,狭隘的为自己家庭和未来苦心经营,希望看到家人笑靥如花的同时,自己尚有余财可供逍遥。
"小苏。"周曼轻声说。
我激灵一下子回过神来,脑袋懵比的想到电视里常听到的一句话,"别用你沾满鲜血的手碰我"、抑或是那句"别跟我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
"嗯?"
"虽然视频毁掉了,但老李知道你杀了韩立,也知道我们合作对付黑龙,你的家人,我的家人,还有我们共同的努力,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冒险。"
"可...他不是你的人吗?"
"现实点,黑龙把他抓了,都不需要动麻烦的手段,两个大耳光子,什么秘密都能问出来。"
周曼吁了口气,又说:"老李的父亲肝癌,老李的爷爷肝癌,他孩子肝癌,遗传的,他家人没有活过五十岁的,老李很清楚他活不了几年,他当司机能挣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吗,但他死了,这些我能给他。"
我瞥了眼客厅里的电视机,那些警察和记者还在用理论分析,一个游泳健将为什么会溺水身亡?我想起那个身穿洗的半旧西装的老李,混混也好,普通人的也罢,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感情。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黑龙有什么小动作,麻烦周姐通知我,现在他有点众矢之的的意思,王天宇不答应在建国路放货,曹局长说市里也在严打,希望我们的计划别拖得太久。"
我巴不得赶快远离这个黑洞。
这几天,一场动静不太大的严打风席卷嘉市,我们酒吧生意很一般。
黑龙上次被曹局长请喝茶后,就想结交曹局,希望帮他打开便利之门,却被曹局严词拒绝了。并非曹局多正义,他和我本质上是一类人,都怕引火上身。
然后,黑龙酝酿了一场不声不响的报复行动!
那五的中午,嘉市已经有了春暖花开的季候,我正和曹局吃午饭,他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曹亚妮的电话。
"哎,丫头,找老爸什么事呀。"曹局美滋滋的抿着茶水问。
"哇...爸,你快回家,呜呜呜..."刚接电话,曹亚妮就大声哭起来。
曹局一下子就慌了,连忙问:"丫头,你怎么哭了,快跟老爸说怎么了!"
"别问了!你快来,我在家呜呜..."
"哎哎哎,好,老爸马上回去,你等我。"
撂了电话,曹局慌忙的拎上外套,"亚妮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这丫头没这么娇娇,偏偏你嫂子这两天回娘家,我得回去瞅瞅。"
我本不想过问,看曹局中午喝了点酒,现在精神又不对头,连忙从饭桌上拿上两人的东西,就往外走去。
没一会到了小区,老干部家属院还没电梯,我们俩大步流星的往楼上快走,进屋后,曹局双手拄着膝盖,一口气还没喘匀,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嚎啕大哭的曹亚妮。
"丫头,咋了,谁欺负你了,你倒是说话啊。"曹局着急的问。
"哇哇...爸,我...呜呜..."
"亚妮,是不是那帮小痞子又欺负你了,跟哥说,我帮你做主!"我也被她哭慌了,虽然平时不怎么待见她,但这丫头疯了点,可本质并不坏。
"大叔呜呜..."曹亚妮抱着我胳膊又哭起来。
一时间我还有些紧张,毕竟跟她发生过关系,幸亏曹局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曹亚妮哽咽了半天,把我们俩男人急得团团转,这才断断续续的说出口。
"我...呜呜,我让人给强...奸了!"
曹局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看着女儿,谁女儿不是当爹的心头肉,尤其曹亚妮才高三,马上要高考了,经历这样的人生挫折,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我震惊的看着她,又见曹局神情呆滞,沉声问道:"你认识吗?"
"丫头,你认识欺负你的人吗!"曹局眼中喷着火苗吼道。
在我们商量和追问下,曹亚妮语无伦次的说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上午九点多钟,曹亚妮去分局给曹局送家里钥匙,她正站在林荫路上打电话,一辆黑色卡宴不声不响停在她旁边。
车停了片刻,曹亚妮在旁边站了片刻,在没有任何危险征兆的情况下,车上下来两个戴墨镜的男人,将曹亚妮拖上轿车。
曹亚妮慌了,质问对方:"你们要干什么!"
"小美女,曹建军是你什么人?"黑西装问道。
"我爸,怎么..."
"没怎么,那就没错了。"
卡宴开车离去,一直开到郊区的野外。
一共四个男人,开车的司机,两个保镖,副驾驶一个老大。
两个黑西装将空间宽阔的保时捷座椅展开,按着曹亚妮的手脚,副驾驶的那个老大伸出了魔抓。
这个过程就别问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不求救了,为什么不呼喊了,不要说四个彪形大汉,一个中学生还可以强奸班主任,就算我这个男的被混混追砍的时候,双腿都灌铅似的,脑袋嗡嗡作响,连报警电话都打不出。
曹亚妮被人卡着脖子按着,那个老大粗暴的强奸了她,那两个打手也对她进行了玷污。
几个男人完事后,老大吩咐手下,用肥皂水把曹亚妮下面洗干净,丢给她一件衣服,将她抛在荒郊野外。
我脑袋嗡嗡直响,咬牙问:"车牌号记得吗?"
曹亚妮抽泣着说:"嘉A8888。"
这个车牌,嘉市无人不知,黑龙的。
我彻底傻眼了,太嚣张了,黑龙完全是做给曹局看,连掩饰都不需要!
曹局突然拿出手机打电话:"宋队长,带上刑警队所有人和枪集合!"
我一看曹局失去理智和最基本的判断,连忙按住他:"曹哥,你干嘛!"
"他奶奶的黑龙,我跟他拼了!"
"你别冲动,他巴不得你中计呢!就算真的能杀了黑龙,你不得蹲大狱吗,到时候黑森林那帮乌合之众会饶得了你家人?"
"那...怎么办!"
我能知道怎么办,我想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这句话最不是人说的。
曹局狠狠的吸了一根烟,冷静了片刻,又给刑警队打电话,让他们收队。
随后曹局联系法院的朋友,找律师,搞诉讼,家里出了这么大事,还不敢告诉回娘家的曹夫人,曹亚妮瑟瑟发抖的坐在房间里痛苦。
警察来了,法院的也来了,一番折腾,也只是获得了曹亚妮告诉我们的笔录,然而我们能信,我国法律是讲究证据的。
证据呢?黑龙那么大毒品生意都在做,警方都没找到证据,强奸一个姑娘会留下证据?
我跟着曹局跑上跑下,见识了各种程序。
桌子也拍了,礼也塞了,曹局两天时间里,胡渣子都冒了出来。
我想曹局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白搭。所谓"证据"还是次要的,曹局是分局的局长,他的人脉关系必然局限于这个等级,黑龙是盘踞一方长达二十年的黑势力,最简单的道理,一家场子背后结交一个靠山,连起来就是网,曹局只是这张网中的一个绳结。
曹局只是在履行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就像父母去世之后,子女倾家荡产办白事一样,花钱解心疼。
果不其然,忙了几天,我和曹局出去应酬的时候,感觉他的那些关系人脉,反响也都淡淡的,表面上义愤填膺,说到正题,东扯西扯各种法律、各种程序一大堆,听得人云山雾绕,一顿饭不了了之,再酝酿下一顿饭...超出了曹局的能力范围。
法院开庭的这天,考虑到对曹亚妮的影响,法院没有对外公开,参加庭审的也只是寥寥几人。
检察院做完陈辞,轮到被告律师发言,他说曹局污蔑黑龙,希望法院做出公正决断,要求曹局赔偿精神损失费和名义损失费。
我看见黑龙若无其事的坐在被告席上,恨不能从后面来一枪。
曹亚妮一听对方发言,情绪激动的起来,疯狂的要冲出去,吼着说:"法官,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强奸我,你们快抓他啊!"
"啪!啪!啪!"
法官用力瞧着小锤子,"肃静肃静!请注意法庭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