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漆黑的空间，如同裹了层迷雾一般，周遭垂直而落的海流，仿若静止。

随之而静止的是，羡羡的呼吸。

往事如同一帧帧画像一般，穿插而过，羡羡的眼眶也是一红，虽然只是一瞬，但那一刻，八爪神鱼甘愿自我毁灭的一刻，他的身份就立刻呼之欲出了——

顾南！

浑身的妖力随之一散，羡羡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落下来，还是身后的成落眼疾手快，顺势拉了一把，不然这般高度落下，非得受点伤不可。

清姐也支棱着赶了过来，眼下的情形，失去了所有触手的八爪神鱼，已经很难再对她们造成丝毫伤害了，因此凑过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更何况羡羡的话她们也听到了，眼前的八爪神鱼，极有可能是羡羡的丈夫，至于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有待她们继续研究。

不过危险，倒是没了。

成落也凑了过来，身后摆动的狐尾慢慢消散，刚经历一番大战还有些波动的妖力，也是在她的控制之下，渐渐平息。

“羡羡，他真是顾南吗？”

比起清姐的胸有成竹，成落心里头还是保留了一丝谨慎的，这丝谨慎，是每个在外行走的妖都应该有所具备的。

羡羡点了点头，毫无血色的脸上也因为这个消息，削微的恢复了一些血色，但落在了成落眼里，还有些惨白就是了。

清姐从随身的包中取出酒壶，诱人的酒香刚冒了个头，成落的视线就凑了过来，她翻了个白眼，把酒壶递了过去：

“诺，你先喝口酒休息休息吧，眼下这八爪神鱼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成落接了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但看到清姐那副“你别装”的眼神后，便也放下了矜持，敞开的壶口，一饮而下。

羡羡蹲坐下来，比起清姐拿出的酒，眼前倒下的八爪神鱼显然更让她关注。

厚实的皮囊，上头斑驳的痕迹，数不清的大小伤口纵横捭阖，像极了军事上的战略地图。

不过显然，此刻的羡羡，并没有要把它当作战略地图看的无趣打算，她伸出手，感受着八爪神鱼身上的，属于顾南的气息。

一旁的成落还想伸出手阻止一下，却被清姐拦住了。

她摇了摇头，因为阴阳典的关系，她能从羡羡身上

感受到她的情绪，此刻的她，很不是滋味。

淡淡的笑容，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脸上，锋利的猫爪反射出道道寒光，只稍是隔得近了，都能感受到上头的锐利。

两人的视线微微一凝，成落连手中的酒壶也给搁置在了腰间，眼睛盯着羡羡的猫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但很快地，羡羡就用行动回答了他们。

锋利的猫爪一闪而过，溅起的血液呈现出诡异的黑红状态，惊落四地，丝丝红雾，哪怕只是微微的问上了一口，都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成落眼疾手快，一把将清姐往后一扯，狐尾轻摆，卷起的风将红雾都给吹散殆尽，看得她一阵皱眉。

眼前的视线，慢慢的暗下去了，坠落在眼睛里，那令人魂牵梦萦的身影，随着体内那黑色的符文逐渐消散，倒是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看到了羡羡，想来是过了许久了吧，她的模样也变了，原本颇为水灵的眼睛，此刻却也是暗淡了，嘴角的那抹血迹，被羡羡及时的擦了去，只是惨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

却也没法再继续了。

八爪神鱼，或者说，是顾南，充斥着黑红的血液不断涌出，将这漆黑的海底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染上了腥气，那粗重的喘息声，也是慢慢的、慢慢的变得平缓。

末了，羡羡的眼睛终于是绷不住了，也顾不得黑红血液会有什么损伤，抱住了奄奄一息的、自己深爱的男人。

顾南那庞大的身躯逐渐缩小，不过是短短十几次呼吸间，却在清姐她们极度惊讶的目光中，化为人形，只是脸上的苍白之色，触目惊心。

在他的喉咙处，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而正是这个伤口，吞噬着所有生机，这一幕，看得清姐她们都是忍不住唏嘘，彼此对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庆幸。

还好，还好自己的男人，可以寻得回来。

羡羡这一爪，算是给了顾南一个解脱，这个解脱，谁来都不合适，也唯有作为顾南女朋友的她，能够出手，彻底了结了这一切。

清姐双手一引，阴阳气流交汇，面前的空间产生了一丝亮点，然后在羡羡通红的眼眶中，将顾南覆盖了进去，眨眼之间，羡羡只觉得怀中一空，面前的人早已是消失不见。

看得成落一阵惊讶。

“这也是你的新东西？”

清姐嘴角掀了掀弧度，倒是有点得意，她拍了拍羡羡的头，略作安慰：

“这是我的阴阳典习会后的一些小把戏，自成空间，把顾南的尸体放进去吧，这样也不用呆在这海底了。”

羡羡愣了一会，知道这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呢，当下心头都是一暖，顾南身死的悲伤，也是被冲淡了一点，成落也凑了上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之中的关切，溢于言表。

她点了点头，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周围因为刚才那般大战而残留的废墟，心头很不是滋味，不过好在，最后顾南，还是解脱了的。

最起码，不用再被那黑色符文所控制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松了口气，喃喃道：

“顾南，海底可是很冷的，我们回去吧，回岸上去，明天是个好天气呢。”

……

远一点的地方，漆黑的门户缓缓成型，从门上不断散发的阴冷气息看，这门连接的东西，必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甚至，是某些大凶之物，也是说不准。

紧闭的门户，悄然地开了一丝，磅礴黑气，顺着这缓缓流动的黑色气流，逐渐弥漫。

当然不是什么好角色了。

淡淡的声音，略微是波动了一下，连带着周围的黑雾，也是一阵翻滚，颇为尖细的声音，带了几分调笑，捉摸不透：

“想不到我的印记居然被挣脱了，那这海底他们也快到了吧，就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说到这里，她的眉头也是一皱，接下来的声音，倒是极为的阴沉：

“但不管你是谁，我早就想跟这些人类碰碰了，就拿你们先练练手吧。”

末了，唢呐的声音，仿佛穿过虚空，极具穿透，再近一点的，便可以看到四个趴着的小鬼，正在不断地往前攀爬着，一个个面无表情，宛如来自九幽地傀儡一般。

细看下，这些小鬼的体内，生机犹存，只是那隐藏在瞳孔深处深深的黑色符文，控制着他们的行动，供人驱使。

女子生的，很是妖异，与之前碰到的“嗔”不同，虽然同样是这股气息，可这脸上的妆容，颇为精致，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动人心魄。

朱唇微启，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妖异，动人的声音，勾人心魄——

吾名：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