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空荡荡的监牢,就连空气,也是带着潮湿的味道,碧绿之色,早已爬满了阴暗的角落,一股股发霉的味道,从未断绝。
啪嗒!
清脆的声音落在地上,惊动着不远处的衙役,打着瞌睡的头猛地一抬,硕大的狐尾将他的神智瞬间唤醒,但始终,他还是要休息的。
成落控制着狐尾一震,无形的气浪,哪怕是隔他们有些距离的衙役,都是给震得昏了过去,监牢,重新恢复了安静。
“不过是个镣铐罢了,又怎么关得住我呢?”
成落鼻尖一哼,一脸的不屑,清姐转了转手腕,逐渐是适应了卸下镣铐后,打开了房门。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仍旧蜷缩在墙角的强仔,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没有把他带出去。
强仔的神志已经很不清醒了,把他带出去也没有什么帮助,反而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一点,她也是不想预见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把强仔留在这里,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会再怎么样,也算是他的归宿了。
刺眼的强光,他的眼睛都是刺得有些睁不大开,耀眼的阳光,两道身影,倒是凸显的格外明显。
强仔直直地看着打开门的两人,刺眼的光线,他的眼眶都是不由得盈满了泪水,嘴唇嗡动着,那含糊不清的声音,此刻,倒是清晰起来:
“姑娘,祝你一路顺风,多福多寿……”
清姐往后又瞥了一眼,便不再留恋,收拾着心神,眼前刺眼的阳光,令她都是不由得眯了一下,但很快的,便是适应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做呢?”
成落把门带上,比起清姐来,越狱这事,她干起来就熟练多了,不过是操纵着狐尾而已,小事。
比起这些,接下来的行动,才更重要。
外头的空气,比起里面的潮湿来说,可要好上不知道多少,清姐深深地吮吸着,也回答了成落的问题:
“先去找那个猫妖吧,我想,你应该能找到她的吧。”
清姐的意思,成落自然明白,可老用鼻子闻这些妖气,好好的她整得跟犬一样,也是离谱。
她白了清姐一眼,不过说归说,该办的事还是得办的,说到这个,成落就恨不得把柒的头都给拧下来。
“百食复活也是需要时间的,正好这段时间南海鱼村会有事发生,你们先去处理一下吧。”
想到这个,她就来气,总觉着自己是被这个柒给当枪使了,自己还没办法不同意。
鼻尖一哼,成落娇躯一震,四尾随风而动,环绕在她的身旁,雪白的鹅颈都是被衬托得极为好看,鼻子动了动,空气中那抹淡淡的妖气,也是被她细细捕捉,眼中的精光一凝。
“有了?”
她点了点头,也不答话,狐尾卷起清姐的娇躯,下一瞬,腾云驾雾的感觉,将清姐都是瞬间包围。
…………
呼啸的海风,扑面而来,吹动着张叔的衣袖,猎猎作响,火红的烟丝,差点儿都是把持不住,直接随风飘散了去。
张叔将烟卷往脚下一压,确认熄灭了后,方才松了手,任意东西了。
“张叔,这
里……有什么问题吗?”
余付往下看了一眼,汹涌的海浪拍打着海岸,勾勒的巨石都是千奇百怪的,仿佛被大自然这天然的鬼斧神工雕琢了一般,绮丽瑰怪。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都是不自主的带了些颤音,落在了张叔眼里,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祭祀是在这消失的。”
“你说什么?!”
要说最惊讶的,那得是林叔了,眼中的惊诧更是遮掩不住,他不由得往前又探了几步,底下汹涌的海浪,逼得他都是往后一缩,言语之间,也是带上了颤音:
“张……张叔,你……说真的?”
这会儿,张叔也没那空子回答了,只是点了点头,四下不停地查看着。
雕梁画栋的房子,古朴的气息,哪怕是隔着有些距离,都是扑面而来,那柱上的纹落,浓浓的艺术气息也是遮掩不住,张叔的视线一路往上,禁闭的窗户,映入眼帘。
那是……周灼的家吧?
顺着张叔的视线看去,叶叔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不是周灼的家嘛,那窗子都闭着,多半又是在捣鼓他的什么画作了。”
叶叔说着,也是不由得嗤笑一声,显然,对于周灼的什么画作,他很是嗤之以鼻。
“去看看吧……”
张叔也不废话,从这边看过去的话,周灼的窗是有可能看到这边的海岸的,兴许昨晚看到了也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思又是活络了起来,眼下祭祀消失在即,消息哪怕是及时的封锁了,那也只是暂时的,一旦消息被放出,整个鱼村都是会陷入慌乱的。
更多的是,张叔心里头隐隐有些怀疑,是不是那个东西呢?
脚下的步伐日渐急促,响起的房门,将周灼从梦中敲醒。
因为作画的缘故,周灼的作息逐渐变得极不规律,白天睡觉晚上作画的事情,早已是稀松平常了,也好在他选的这个住处极为偏僻,周遭也没有什么人住,不至于打扰到四周的邻居。
张叔敲了敲门,轻轻捻了捻手指,上头的灰尘,引得他的眉头都是微微一皱,看来是很久没人上门过了。
嘎吱——
禁闭的房门被打开,露出周灼那近乎疯癫的样子,张叔他们都是不由得后退一步,着实被吓得不清。
“谁啊?!”
有些苍老的声音,若不是叶叔提前知道周灼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大时,恐怕又是要给吓上一跳。
周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前模糊的轮廓,也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露出张叔那凌厉的目光下,混沌的甚至都是一惊。
“张……张叔?!”
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声音之中,也是带了一丝颤音,不过很快的,他也是收了些惊慌之色,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请他们进去。
“几位,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毕竟是被吵醒的,周灼的语气中,也是没那么几分客气的意思,言语之中,不耐烦的味道,倒是极盛。
他打着哈欠,又随意整理着桌上的画稿,省得被这些外来的弄乱了,又收拾着腾了快干净的地方出来,给他们倒了杯茶。
说
归说,但这礼数方面,倒也是极好。
张叔来到了方才见过的那个窗边,粗壮的手臂用力一推,刺眼的阳光便是照了进来,照在还有些暗的房间里头,都是一阵亮堂。
众人的眼睛都是一眯。
张叔暗道一声果然。
从这边的窗户看过去,果然能够看到那远处的海岸,底下汹涌的浪涛,也是给看了个干净,他转过身来,指着远处的海岸问道:
“周灼,昨天晚上你有在画画吗?”
周灼愣了一下,许是喝了点水的关系,他的神智也是清醒了不少,因此回答起问题来,也是流利了许多。
“没错,昨天晚上我的确有在作画。”
“那你昨晚有见过皮卡祭祀吗?”
张叔神色一变,到嘴的制止的话,也是慢了一步,只能由着余付问了出来,但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充斥着责怪。
余付刚一问,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祭祀的行踪现在本来就该保密,可眼下自己却是问了出来,只要周灼心思活络些的,都是会想到些什么。
但周灼只是想了一下,便很快的摇了摇头,他挠了挠还有些痒的头发,回答道:
“没有,昨天晚上我虽然在画画,可并没有见到皮卡祭祀。”
提到这,叶叔可就犯难了,要是昨晚周灼真没有见过祭祀的话,那还有谁能够看到呢?
张叔心中一动,声音都是有些急促地问道:
“那可以看看昨天的画吗?”
有人欣赏自己的画,周灼自然乐见其成,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能有人欣赏自己的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当下都是极为热诚道:
“当然可以,来来来等我一下。”
声音都是带着热枕,张叔他们视线交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笑了。
对于自己的作品,周灼可是极其爱护的,哪怕没人懂得欣赏这些东西,他也会好好保存着,留作自己的精神食粮。
画卷缓缓展开,周灼脸上的喜悦之色都不见有丝毫褪去的,舒展的眉眼,和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截然不同。
水天相接的海岸,两团黑色的燕,彼此挣脱,彼此纠缠,连同那伸向他们的黑色类似触手般的东西,也是掺杂了进来。
底下汹涌的海浪,黑白相间的样子,宛如走向阴间的方向,要把上面的黑燕,都给吞噬进去……
这幅画,与其称赞是说好看,倒不如说是有那么些诡异更来得恰当。
不过尽管如此,张叔也是礼貌的笑了笑,很是称赞了一把,把周灼哄得极为灿烂。
“原来,张叔还懂画的吗?”
余付掩着嘴,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只是那不断颤抖的身体,都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他偷偷告诉不明事理的叶叔道:
“你别看张叔这么健谈,其实他连画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背了套这些说辞罢了。”
说着,余付又是笑了起来,叶叔嘴角也是抽了抽,脸上的表情也在努力憋着。
张叔看着这画的海岸,忽然觉得有那么些眼熟,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会,眼中瞳孔都是一缩,不由得心中暗道:
“陈棠死的地方,不就是在下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