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两室一厅里,一片狼藉。
放眼望去,满地都是破碎的布料和杂乱的废物。
向前移动,厨房的地面上,碎碗与各类酱汁混着白盐,味精粒,乱糟糟地洒了一地。
经过时间的推移,它们渐渐组成一条褐色小河,潜心腌制起周边的地面。
整个客厅内,再没有一件完好的物品。
四壁一片湖涂。
本就苍凉的旧墙面上布满了窟窿,贴着木地板的地面上散落着各种木制家具的碎块,天花板上沟壑众横,压根看不出原貌。
客厅两侧,卧房的房门只剩了一半,凄凉地挂在门框上,风从碎裂的窗户里吹进来,它顺势一砸,却只能挡住门框半边,毫无作用。
拉开残门。
房门的另一半倒在地上,无助地断成了几截,五块门板上伤痕累累,无人知它经历了多少苦难。
越过门框走入卧房,绵软的衣物落了一地,木床连着被褥和床单一同四分五裂,它们的残骸上方,天花板表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裂纹。
两间房里都看不见江余的影子。
步清从痛失房门的正门框里走进来时,看到的景象委实让他有些触目惊心。
屋里到处都是被残暴破坏过的痕迹,像是刚经历了龙卷风的卷洗,或是地震的摇移。
因为只有那种程度的天灾,才能造就出这样彻底的破坏。
快速在屋内搜寻了一阵,步清确定,房间里没有被撕成碎块的人体组织,更没有新鲜的血迹。
江余很可能还活着。
踏着一地碎屑,步清走到破碎的窗前,向下看去,窗下没有落脚点,但距窗户两米外的地方,长着一颗十几米高的大树。
这棵树的枝桠伸得很长,几乎要触到窗台,树枝上繁叶扎堆,一簇簇的叠着,顶部还筑了鸟巢。
步清对着鸟巢一阵观察,未在巢边发现损坏的迹象。
看来无论是江余还是袭击者,应该都没有从这里出去。
将剩下的几扇窗都一一看过,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搜寻无果,他给倪浩打了个电话。
“浩哥,出事了!江余家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搅了一通,不成房样了都,你快过来看看,用道具找找他吧。”
步清的声音罕见的有点大,配上他说得极快的语句,听起来很刺耳。
好在倪浩开了免提,不然他要是把手机放到耳边,耳膜非得受点苦头不可。
“把地址发给我,我待会就过去。嗯,你也别瞎着急,先去周边找一找,看能不能遇上,找到了再打电话给我。”快速说出初步解决方桉,倪浩挂断电话,朝眼前的女人点了个头。
身着白大褂的漂亮女人立刻做出回应,她敬了个礼,抱着一叠文件转身离去。
从左侧书柜里取出一本书皮金黄的书收在手中,倪浩将自己的眼镜架到鼻梁上,随后从容理了理衣物。
确定已将需要携带的物品拿好,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才迈开步子走出办公室。
怎么说呢,优雅——永不过时。
……
江余所在的小区离市区虽远,却也武装人员巡查。
他们手里不仅有抓捕怪物的道具,还有侦察怪物所在的道具。
如果附近五十米内的居民住房里真的出现了怪物,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点,步清找到一位就近的巡查人员。
率先出示证件,他朝对方敬了个礼。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从十二点到现在,附近有怪物出没吗?”
看过证件,这名武装人员神情一肃,他回敬一礼,手久久未放:“报告长官,从十二点到现在,附近没有怪物出没,只有几个疑似社会分子的人员经过,但周围并没有异常表现。”
听他报告完毕,步清点头致谢,再次行了一礼:“我明白了,非常感谢。请继续工作,幸苦了。”
“是!长官。”在步清的手放下过后,武装人员肃声回答。
将久抬的右手放下,五指并拢紧紧贴于大腿,他转过身,继续巡查。
直播间更新至今,成为怪物的感染者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缺乏理智,遵从本能。
如果江余家里的变故真是怪物所为,那就说不通了。
巡查人员的侦察道具有效范围为五十米,江余的家距最近一名巡查人员仅有二十米。
相比于人,在这侦察怪物一方面,道具更加值得信任。
巡查人员不可能说谎,没有值得他这样做的理由。
他们不会帮着怪物说话。
正是因为有怪物的存在,他们才需要如此辛苦的来回巡查。
除此之外,江余家里的变故和武装人员的话有着明显的冲突。
——那种程度的破坏,真的有可能做到完全静音吗?
二十米的范围,就算巡查人员听不到,难道江余的邻居也听不到吗?
正常来说,同一栋居民房内,只要有一位邻居家里出了事,那这件事,很快就能被传的沸沸扬扬。
就算是他的邻居害怕受到伤害,四处躲藏,收敛声息。
可危机过后,他们真的不会选择报警,或者是找到武装人员求助吗?
在看过江余的家里过后,他把那栋楼都看了一遍。
除了6楼缺了一扇门,其他住户的房门都完好无损,楼道里也没有被强行破坏的迹象。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步清。
没有怪物到过那栋居民房里,发起袭击。
除非,感染者异变的怪物,已经可以进化,并拥有智慧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它又何必去杀江余?
相比六楼,一楼更近不是吗?
如果那个怪物是碰巧走到六楼,才开始异变的,那为什么它只破坏了江余的家,而没有把六楼所有的房间都破坏呢?
因为力竭?
因为没有兴趣?
还是因为它只和江余有仇?
如果它真的和江余有仇,他又是否和江余是熟识?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就代表着它不仅知晓江余的家庭住址,还知晓自己即将变成怪物这一事实,并且,它还成功躲过了巡查人员的视察。
当然,想要躲过视察,非常容易。
在成长值清零前,侦察工具不会将感染者认为怪物。
鉴于这一点,它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上到六楼,然后选择进入直播间,通关副本,并光速自杀,以此达到变成怪物进行报复的目的。
又或许,它本来就是这栋楼的住户。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能轻松到达这里,发起攻击。
但这太扯了。
根据步清对江余的调查,就算他身边真有想要复仇的人,那也只可能是江余,而不是其他人。
一个长时间遭受欺凌却无法反抗的少年,谁会和他有仇?
怎么看,都该是他和别人有仇吧?
若不是他把自己心理的仇恨压抑得太狠,根本不让它们冒出一点头。
说实话,那现在的江余可很能已经在警察局喝茶了。
然而事实却是,他生死未卜,甚至说不定早已尸横荒野。
想到自己盯了那么久的好苗子,在今天就要永赴黄泉,步清很心塞。
他跑回那栋旧民房,在那颗大树下寻找线索。
围着整栋楼绕了一圈,步清只看到后墙处被随手丢下的各种垃圾。
塑料杯子、烟头、牙刷……甚至还有内衣内裤,避孕套。
这个小区的治安管理在这栋楼后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肮脏的后墙上,有着不少飞溅,或是被人按着磕碰墙壁的血迹,血迹下方,还有几根断指,被四周泛着腥臭的烂泥虚虚掩埋着。
墙下围着一条小沟,内里有不少纸巾和针管,纸巾在污水里湿漉漉地混成一团,针管则漂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条条驶向灭亡之路的小舟,苍白透明,其间束缚着一位位游魂。
这里的土地和草叶有被压倒过的痕迹,但并不新鲜,一块块翠绿下方,藏着一条被撕成两块的白色蕾丝内裤。
它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轻薄的料子上早已染上了肮脏的颜色,那种污秽之色实在是浸得太彻底,再也洗不干净了。
这条内裤刺伤了步清的眼睛。
他彷佛看到了少女娇嫩的身躯,被一双双黝黑的手摸来摸去,细软的腰上被藏着垢泥的指甲掐出一个个月牙印记,隐隐泛出鲜血。
可她无法呼痛,她的唇瓣早已被一只手,或是一张呼着臭气的嘴,紧紧衔住。
引起躁动的药片被人从她的嘴里强塞进去,紧接着又让人用湿软粘腻的软物顶下去,一路直下,滑进他的肠胃里。
那种药掀翻了她身体的浪潮,让她无法反抗,神志不清。
她只能任人宰割。
鲜花一样充满娇嫩的身体,成为了这个小区里,无数个陷入泥里,垂死挣扎的人手中的美餐。
不知道多少人分食了这道美味佳肴。
零散丢在草叶里的避孕套,无法为它们的主人回答这个问题。
它们包容的东西早已被秽物占领,不少还从细小的缺口里掉了出来,滴落在泥泞中,被一只只脚埋了进去。
几根烟头躺在上面,诉说着那段让人魂牵梦绕,神清气爽的艳事。
那些食客在离开之后,或许会和朋友吹嘘起这道大餐,到了得意处,他们面颊晕红,呼吸急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