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人的身影,似乎是大姐……”她赶紧将手缩回了衣袖,心想:“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若让这成天将贤淑礼仪挂在嘴边的女人看了去,还不要跑到父亲那儿大做文章?”嘴上却还忍不住要朝丫鬟们冷笑:“算你们走运!”
正思忖着,那雪白的身影已然朝自己逼近。
长裙飘荡,雪白的玉足,正一步一步,滑过清凉的台阶。那解下的乌黑秀发,披散得刚好及至脚踝,遮掩住了半边的脸。一滴一滴,似乎有什么声音滴在了青花石板上。
一阵冷风吹落,惊起树枝上栖息的鸦雀,跪地的婢女们吓得打了个寒颤。
“不过是一群乌鸦飞过,瞧瞧你们一个个……”唐宝筝不禁有些来气。她只笑到一半,就感觉后脊柱一阵发凉,笑容僵凝在了脸上。
她吃惊的一回首,刚巧一张披头散发的脸摆在眼前,一股说不出的阴森诡异气息,正吹拂着她的玉面。唐善雅痛苦的睁大了眸子,在女子的逼近下,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此刻,她终于迎着发白的月光,看清楚女子的脸。
惨白的面容,幽蓝眸子正发出有如鬼火一般的光,哪里还有半点人气!
那长发的女子,兀自诡异的笑着,伸出舌头,妖娆湿滑的红舌在鲜红欲滴的两瓣朱唇,绕了个圈。
“还我命来!”幽魅一般的身影发出咒怨般的声音。
“喵——”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长空。
唐宝筝分明看见,就在那幽灵发出猫妖般怪异叫声的同时,那近似于透明的十指竟伸出尖锐的爪子。
唐宝筝的心陡然间跳快了一拍,但还是努力迫使自己镇定:“如此美的月色,大姐何必出来装神弄鬼!”她的一声猛喝,却并没有吓住“女鬼”的脚步。
一时间,竟然从身体后方又闪现出两道哀白的身影。
青黛的眼睑,惨白的脸,皆是一样装束。
一滴,两滴,三滴……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顺着滴滴答答的声音望去,唐宝筝竟发现,地上沾满了斑驳血迹。
“啊!”她和婢女们吓得大声惨叫,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芙蓉轩内,大姨娘坐在床板,一言不发。她记得最初生病之时,唐守廉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日早早下朝堂,必要嘘寒问暖。接连数天的装病下来,别说是府里的妯娌,就连老爷,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呵,她倒真个儿姐妹情深……”床头蓬头垢面的妇人不由发出一声冷笑。她身旁,陪伴着女儿唐宝筝。宝筝听了也忍不住要出唇反讥一通,好替母亲打抱不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姨娘趁母亲您生病,竟反踹了我们一脚,我今天看见她那蹬鼻子上眼的样儿,心里就憋屈!”
她说着,一翻眼睛,脸色涨得发紫。
“哦?那相国寺请来的法海大师,今日捉妖可还顺利?”大姨娘再次拨了拨燃烧得通红的灯芯,火苗却因为刚才已经燃烧得旺烈至极,反过来渐渐衰颓了下去。
她不禁皱眉,想从女儿身上得到最后一丝希望的慰藉。
可惜,女儿的回答换来的,终不过是更大的失望:“娘,您别再喊什么大师了!那老不死的和尚,简直就是个无赖!收了咱们那么多银子不说,居然反过来义正严辞的声称,大姐不是妖怪。女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找他问个明白,竟被他骗了钱去,临阵脱逃!”
唐宝筝在说这话的时候,气得咬牙切齿。
大姨娘听了,气得火冒三丈。她怔怔地望着床头黑黢黢的布帘,空洞的眼窝在慢慢凹陷,像一条快要枯死的鱼。不久,死鱼般无神的眼底蓦然滑过一丝精光。
“这践祚丫头的两条腿,跑得实在太勤!”妇人咒怨的厉声,响彻在空荡的闺室。
“娘,可不是嘛!大姐简直是妖星降世、瘟神不倒……太可怕了……”宝筝添油加醋地说。
“哪里是什么妖星降世,尽是些爱耍聪明的小把戏。”大姨娘面色一变,发出一声冷哼。
唐宝筝犹然沉浸在刚刚的惊恐中,她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娘,大姐的冤魂来找我了!”她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紧了大姨娘的胳膊,不住颤抖着身体。
“你看看你,怎么不长点记性!她哪里是死了,分明还在我唐家活得好好的!一个黄毛丫头半夜扮成鬼吓唬你,你居然也能被吓成这样?”妇人不屑地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