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正门。
魏道扶墙,站在不起眼的拐角,看着许舟那小子和陈无德勾肩搭背地出来,才放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呼——”
轻呼出一口浊气,魏道拄着拐杖慢慢离开。
陈无德...也是,跟陈无德厮混在一起的小子,怎么会轻易死掉。
魏道来平安县衙做午作的这三年里,见惯了县衙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可偏陈无德这位没什么文化的中年汉子,活的比谁都滋润。
他是典型的市井小人物,圆滑得很。
魏道相信,就算离朝因动乱亡国,陈无德依旧还在。
因为他掌握了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最重要的东西。
那种东西,一般人不能理解,也学不会。
重新回到院子,姜红豆正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两条大长腿紧紧地并在一起,在她腿上挤满了猫,向来性子冷的几只黑猫,如今化身一只只小舔狗。
猫,嵴梁断了!
“老头子师父,您回来了!”姜红豆眼睛虽看不见,但听力超然。
对于“老头子师父”这个称呼,魏道虽然不喜,但也不能勉强少女不叫,索性随她去了,反正爱管闲事的贾盛又不在这里,不会找自己麻烦。
“老头子师父,您要找的人还活着吗?”姜红豆开口问道。
魏道折身关上门,轻松道:“活着,活着……”
“他是谁呀?不记得有人能让您这么关注,还亲自跑一趟?”
在姜红豆的记忆里,除开自己,就没人能让魏道专门跑一趟,大伴也不行。
老头子师父的脾气很怪,天下第一怪。
魏道走近,在姜红豆身边坐下,从她后背一头乌黑的头发上捻掉一片落叶,双手搭在自己的拐杖上,眼睛瞧着猫,说道:“他是你的师弟。”
姜红豆略微惊讶,右掌下意识地放在张开的嘴巴上,她侧过脸面向魏道:“师弟?”
魏道郑重地点点头:“是的,师弟。”
“晚上他估计会过来,到时你们见一面,你这师弟是一个有趣的小子。”
姜红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期待和师弟的第一次见面。
有人叫自己“师姐”,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
.....
天大亮,阳光明媚。
许舟刚从县衙主?那里领了赏钱揣在身上,这便要回到临河坊的家,一夜没睡,精神高度集中,又经历一场生死劫难,小身板倒是先扛不住。
“走,叔请你吃面!加肉!”
刚走出县衙没几步,陈无德就从后面追上来,说着要请许舟吃牛肉面。
许舟赶紧摆摆手:“不了不了,困死了,先回家补个觉先。”
陈无德见状,只好作罢。
走了一段路,许舟发现陈无德还跟在自己身边,就一时奇怪,偏头问道:“陈叔,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
许舟记得陈无德的家在昌邑坊那一片,方向与临河坊完全相反,昌邑坊那一片住的都是清流读书人家,陈无德能住在那里足见其本事。
狱卒们在私底下议论说,陈无德花了半辈子的钱,才在昌邑坊买下一处极小的院子。院子很小,勉强挤的下一家人。
大家一致认为陈无德疯了!
自个大字不识一箩筐,还偏要和读书人做邻居,那能有共同话题吗?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许舟对此倒是有完全不同的意见。
他觉得陈无德十分有远见,这就跟“孟母三迁”是同一个道理,就许舟所知,陈无德有两个孩子,都到了启蒙读书的年龄。
陈无德花大功夫将家安在昌邑坊,是为了让自己的两个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培养读书的习惯。
这是一个好爸爸!
“没事,许久没去你家看看了,顺道给师傅上炷香,说说话。”陈无德边打哈欠边说,困的眼泪都挤出几滴。
怎么看都不像是顺道去看看,而是有话对许舟说。
“叔,你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有话你就直说吧。”许舟停下脚步。
陈无德揉揉眼睛,哑然笑了一声,直说许舟这小子跟以前就是不一样,变得机灵了。
“那我有话直说了啊。”
许舟点点头。
陈无德清清嗓子,挠挠鼻头,试着问道:“你不怪当叔的,昨晚把你丢下不管吧?”
这件事情,自从陈无德从丁己货栈回来,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他的喉咙,如梗在咽。
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陈无德饭照吃,日子照过,完全没什么心里负担,可是许舟....
陈无德十分懊恼,悔恨。
他不该把许舟一个人丢在那里,他对不起死去的师傅。
陈无德虽是市井小民,但有些东西比他的命还重要。
“嗨,我当是什么呢...”许舟摆摆手,不在意道:“叔,你也太小看我了,我都这么大一个人,有些道理我懂。”
“我怎么会怪叔呢,要不是您提醒我,我还准备真刀真枪跟对方干一场呢。但如果真的干上了,我现在可能就躺在县衙里,被白布盖起来了。”
“说起来,叔还救了我一命,改日我还得登门道谢才对。”
陈无德赶紧摆手,方正的脸庞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你不怪我就好,我真是.....我对不起你爹,你说昨晚你万一出个什么事,我.....”
偌大的汉子最后竟是语无伦次起来。
许舟理解陈无德现在的心情,陈无德是在懊恼事发之时,他人撒丫子跑了,而自己却听他的话躺在地上装死。
万一装死被人发现,或者被打斗波及丢到性命,陈无德可能要懊恼一辈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许舟还要感谢陈无德出的这个“馊主意”。
昨晚许舟心潮澎湃,又从魏道那里学来一拳。
说不定头脑一热,眼见关捕头落败,就冲上去跟魔教中人干上了。
可真要干上,这部小说就结局了。
陈无德的装死间接救了许舟一命。
“罢了罢了,多的不说了,你不怪叔就好。”陈无德拍拍许舟的肩膀。
二人再互相推辞两句,就分开,各回各家。
至于上香,陈无德说改天再去。
许舟也乐的自在,剩下回家的路走的愈发轻快。
“老板,这个怎么卖?”
到一处路边摊子上,许舟相中一个物件。
这物件他和陆芸都能用,能分开用,也能一起用,一起用的爽感加倍,可能还会如胶似漆。
能早上用,也能晚上用,洗澡后用的频率更多。
不可多得的一件宝贝!
胖脸老板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价,许舟爽快的掏钱付账,把物件抱在怀里,一熘烟没了人影。
胖脸老板掂量手中的铜板,摸着脑袋自言自语:“是不是卖便宜了?东西可是好东西啊,不行,得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