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指路,算姻缘,算吉凶,不准不要钱……”
日中,平安县牢斜对面的街道上,来了一位手执“仙人指路”的算命先生,只瞧这位先生年轻的很,梳着小辫,一袭灰色长衫。
旁人一瞧,便知他是一个骗子。
哪有算命先生这么年轻的,不是骗子是什么。
算命先生在这条街道上来回走了几圈,眼睛一直瞥着街对面的一间独门小院,最后,他干脆坐到茶摊子上。
“哟,客官您又来了,还是老样子?”
听掌柜的话茬,算命先生还是凉茶摊子上的老主顾。
“嗯,老样子。”
掌柜的也是个年轻小伙,手脚颇为麻利,很快就提来一壶凉茶,和一只白底粗瓷碗。
算命先生将“仙人指路”的招牌靠在桌边,上下打量掌柜的一眼,无意间问道:“掌柜的,看你红光满面,近日定是双喜临门,要不,我给你算一卦?”
掌柜的讪讪一笑,呲出一口大白牙,摆摆手:“哎幼,借您吉言,借您吉言……我就不算了,不算了。”
掌柜的又不傻,都双喜临门了,还算什么卦呀……这个算命先生定是很久没来生意,所以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掌柜的可不做这个冤大头。
见揽客不成,算命先生无奈地撅撅嘴巴,从袖口中掏出茶水钱,掌柜的赶紧收下,弯腰哈背:“客官慢用,不够再加,免费的。”
掌柜的收完钱,当即便要离开,哪知算命先生拉住了他的袖子。
“客官,这是何意?”
算命先生喝了一口凉茶,咂咂嘴,末了指了指街对面的监牢问道:“那是何地?”
“平安县,大狱呀!”
“大狱旁边呢?”
“午作院子呀。”
“听说里面的老午作前不久退了,现在是一个年轻午作的接手?”
掌柜摆手“嗨”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说道:“什么年轻午作,那就是一个狱卒……平日里在院子里打下手,名叫许舟的,老午作不知何故离开,那院子便归他了。”
算命先生听罢,饶有意味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客官还有什么要问的?”
“听说那年轻午作的叔叔是狱头?”
“对呀,陈无德陈狱头,时常来我这里喝茶……就是不爱给钱。”掌柜的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二人说话期间,那间院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漂亮姑娘。
算命先生忙问:“那位是?”
掌柜的眯眯眼,确认一番才说:“徐府的二小姐,这几日常来,说是看上了小狱卒,要招小狱卒为夫婿呢。”
“哦……没事了,掌柜的,您去忙吧。”
“好嘞,客官,有事叫我。”
就这样,算命先生一直在茶摊上坐到日落,才恋恋不舍离开。卖凉茶的掌柜瞧见算命先生离开,手脚麻利地把摊子一收,也随即离开。
——
范氏医坊。
手执“仙人指路”招牌的算命先生,先在医坊门口逗留了一会儿,瞧见后面没跟上尾巴,这才一头扎进医坊里。
医坊后院。
韦艄公坐在一张躺椅上,手中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地轻轻扇着,带来丝丝凉意。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手里拿着风车,跑的满头大汗的小姑娘,除此之外,便是这几日一直待在院子里,快闷出病的马猴。
“香主。”
算命先生取下头上帽子,向躺椅上的人行了一个礼。
韦艄公摆摆手,抬眼问道:“今日如何?”
“一切如常。”
韦艄公听罢,点了点头。
这些日,他每日都派算命先生前去县衙外蹲点,想发设发地打听许舟的身份,根据初步探查——许舟接他老爹的班,是平安县衙的一名普通狱卒,头上有位陈姓狱头罩着他,许舟管他叫叔。除此之外,许舟一个月前去了一位老午作手下帮忙,最近的消息,他和徐府二小姐走的很近。
“香主,明日还去吗?”算命先生俯身问道。
“不必了,你去忙别的吧。”
算命先生点点头,再停留一会儿,便离开了医坊。
“马猴。”
蹲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发愣的马猴闻言,下意识地站起来:“香主,您找我。”
韦艄公看了马猴一眼,吩咐道:“你过几日找个机会,去接触一下许舟。”
“是。”
与此同时,皇城司玄武堂。
今日玄武堂来了一位卖凉茶的小摊贩,小摊贩一路畅行无阻,见到了周通。
周通作为朱烈的侍卫,也是朱烈最信任的几人之一,在朱烈养伤的这段日子,玄武堂大小事情便是由他全权处理。
“大人。”
周通闻言,放下手中折子,看过来:“那算命先生今日又去了?”
“是。”
“没出什么差错吧?”
“没有。”
“好,明日继续。”
“得令。”
……
……
夜半子时。
许舟从县衙离开,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今天的月亮很圆,脚下的路看的一清二楚。
这几日的平静生活让许舟有点处在梦幻之中,平平澹澹地太过无味,像白开水一样,虽然知道暗地里,皇城司和魔教的交锋不会少,但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才对。
当初选择做魔教卧底,许舟有自己的小心思。
也不全是帮朱烈一个忙,一大半是为了立功,好让自己得以进入皇城司当差,这样以后就可以每天见到师姐。
只不过这个想法是好的,过程有些痛苦罢了。
一想起那个可怜的姑娘,许舟就有些心疼。
前前后后,许舟也了解过师姐的身份,当得知师姐姜红豆是陛下的亲闺女,是当朝九公主后,说实在的,许舟当时有点小得意,和一丝小惶恐。
得意的是,以后就有一个当公主的师姐罩着自己,把她舔舒服了,日后谁还敢小瞧自己。
惶恐的是,她竟然是公主……日后师姐总是要回归公主的生活,万一她日后不认自己这个师弟怎么办?
所以说,很矛盾。
但深入了解师姐姜红豆的处境后,许舟的感情更多的是可怜,师姐这个公主身份好像……好像要靠自己争取,因为她现在连个正儿八经的封号都没有。
虽说是九公主,但没有多少人承认。
大家只把她当成祸胎,前朝余孽。
“师姐,你一定要坚强呀……”
许舟叹了一声,抬头看向月亮,随后又是摇摇头,多是无能为力。
自己只是个……小狱卒呀……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