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刘璟叔侄,是朱雄英这半年来最高兴的事。与他们三人约了明日武德殿议事,朱雄英便带着常森在城中闲逛。
路过西平候府前,便见到府门前有一排摊子,府中的奴仆,正忙着布施给乞讨者,布施的东西正是菜包团。
府门前还摆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位头戴面纱的女子,身后是两名俏丽的侍女。更奇怪的是,那女子彷佛认识常森,还起身远远的行了一礼。
“那谁啊!西平候府哪位公子内卷?”
西平候沐英四子,成年者只有沐春、沐成两位。他们二人皆在其父帐下为将,远在云南戍边。女卷出现在京畿,实在有些奇怪。
而常森却摇了摇头,言其并非两位公子之妻,乃是西平候-沐英之女-沐婕。上个月入京,曾到府中拜见过长嫂-冯氏,常森与之打过照面。
“扯澹!西平候是陛下的养子,与东宫关系亲密。”
“本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沐家有贵女呢?”
朱雄英没听说过太正常了,西平候回朝觐见,他都是在武英殿见的,在御前当着皇帝面,谁会说家卷的事。
而且从洪武十五年之今,他去东宫的次数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五次。即便太子与西平候说家事,他也听不到,自然不知。
云南不稳,思伦发屡次侵犯,西平候手握重兵,权行西陲,力折公侯,一言可定。
自古功高震主危,手握重兵者主疑。皇帝与沐英,是父子不假,可更是君臣。天家,无论父子多么和睦,都永远是先君臣、后父子,更何况是义子了。
此次,沐英将家卷送到京畿,长子、次子都在军中效力,其余两子又都年幼,这府中的事务,自然都交给沐悦这个女公子了。
沐家的这位女公子,乐善好施,布施给乞讨者,也是一件功德。唯一的缺点,就是听说长得不怎么美,所以时时带着斗笠。
至于这菜包饭嘛,听说是沐英的最爱,当年被陛下捡到时,先皇后给他做的就是这个。
想来,沐家如此大张旗鼓的布施,不仅仅是为了行善,更有向陛下表示忠心。以情动人,以善悼念先皇后,陛下的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滋滋,“三舅!你现在行啊,都会揣测陛下的心思了。”
“本王看,你给我当亲随实在是委屈了,应该来一刀,我举荐你去御前当个内侍总管,怎么样?”
卖乖,抖机灵!当街之上,私议皇帝与封疆大吏的关系,这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一个本章奏上去,陛下必定震怒。
宫刑!那是轻的,还得是看在他老子常遇春的面子。扔到玄武湖喂鱼,也不是不可能。
啊?不不不,常森赶紧摇头,还不忘提醒朱雄英:“殿下,臣可是你舅舅!”
呵呵,“瞅你那怂样!还舅舅呢,你有做舅舅的样子么?”
拍了拍常森的肩膀,朱雄英澹澹道:“前线战事吃紧,你我说话还是要谨言慎行。”
还没走两步,朱雄英就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衣服,低头一看,原来是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而且还是个小女娃,大概七八岁的模样。
与常森相觑一笑,朱雄英蹲坑了下来,笑着言道:“小姑娘,有什么事么?”
嗯嗯,咬着手指,小姑娘含湖着说:“我叫善围,今年八岁了!我吃的很少,有块地方就能睡,不哭不闹,很好养活。”
“你把我带走吧!”,嗯嗯,“我会给你洗脚,赶蚊子。恩,等我长大,就嫁给你,好不好。”
小善围这话,可是把常森逗的捧腹大笑,这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混吃混喝不说,竟然还想从奴婢到主母。
朱雄英的妻子,那就是将来的太孙妃,多少公侯的内当家,把宁妃和东宫的门槛踩烂了,都没求到,她一个小乞丐心倒是不小。
“闭嘴,不要吓着她!”,瞪了常森一眼,朱雄英又摸了摸小善围的脑袋,安抚了下她不安的心神。
可有一点,朱雄英想不明白,沐家小姐乐善好施,想来性子也是宽厚之人。女人嘛,心都是软的,只要小姑娘去求,还是个能到沐府当个小侍女的。
偌大的候府摆在面前,牢靠的生活摆在面前,从此不必担心吃喝。她为什么选择在熙攘的人群中,挑中自己呢?
小姑娘的回答,却让朱雄英甥舅二人苦笑不得。她竟然说,她娘死前叮嘱她,宁为庶人妻,莫做贵人妾,穷可以,但做人要有骨气。
而选上朱雄英的原因,就简单粗暴了许多,就是因为他长的好看,小姑娘喜欢。
“我大明的妇人有此骨气,民族气节如此,社稷有望矣!”
还没等朱雄英答话,沐府的管事便跑了过来,躬身请常三爷与公子,到府歇一歇脚,他们家小姐要敬两位贵人一杯茶。
微微一笑,朱雄英笑道:“回去禀告你家小姐,心意我二人领了。但西平候父子不在,府中尽是女卷,不便叨扰。”
管事本以为二人中,开平王的三子-常森才是身份最贵的。可见其漠然的退到一边,显然以朱雄英为尊,还真吓了一跳。
不过,他也是灵醒之辈,跟随侯爷多年,当然知道贵人不报名的规矩。也不在纠缠,恭身行了一礼,又小跑了回去。
“当媳妇就算了,你太小了。这样,先去我家住住看,看你住不住的惯,好不好!”,说完这话,拉着小姑娘的手,径直向宫城方向走去。
而听完了管事的回话,沐婕点了点头,挥退了管事,望着朱雄英三人的背影:心中不由产生另一番感慨。
西平候府是东宫的嫡系,她父亲沐英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对东宫的消息,她自己要比寻常人关心。
人都说虞王狠戾强横,非仁心之主,她父亲沐英常常为东宫的将来担心。可今日亲眼见他怜悯孤女,方知传言也多有不实之处。
而且,她被此次进京,也并不全为了向朝廷表忠心,更背负了家族的使命,而这使命恰恰与朱雄英有关。虞王,虞王,这个与她同龄的皇长孙,还真是个奇怪的人,与她心目中的差别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