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到保国寺的第五日,濮玙率一千五百余军刀官兵,分十五批,由零为整,进入保国寺。其余的随行卫队,皆随楚、吴二王单独行动。
了尘也当即在山门贴上告示,山寺整修,恕不接待香客。与濮玙同行的还有浙江左布政使-胡济德,都指挥使-胡强,副指挥使-胡少辉。
胡德济与胡强都是开国名将胡大海的义子。前者随胡大海投军起义,转战南北,镇守杭州多年,朱雄英登基之后调任布政使。后者乃是三军骁将,号称野人熊。
胡德济见皇帝与刘璟在凉亭对弈,上前大礼参拜:“臣胡德济挟弟、子,恭请圣躬金安!”
哦,放下棋子,朱雄英笑道:“世美来了,朕安,快起来吧!”
胡家兄弟,朱雄英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他俩都是朱标在时,东宫的班底。而他们身后的中年汉子-胡少辉,倒是第一次见。
“胡少辉,浙江都司副指挥使。朕听开国公说,你是个水战能手?”
初见圣颜的胡少辉有些激动,语气也急促起来:“臣,臣只是在定海卫带了几年兵,实在称不上什么善水。”
“谦虚!恩,不错!”。话间,朱雄英扭头看向胡德济:“世美,令公子很谦虚嘛!”
胡德济也是微微一笑,胡少辉是他的独子,继承了他勇勐善战的衣钵,又愿意动脑子,只是一直没有一展拳脚的机会。
这次好了,朝廷重视浙江的防务,他这个副指挥使,完全可以凭借首掳率,再进一步。皇帝一高兴,没准就让他到京营去带兵了。
“陛下,这小子还年轻,不成器,欠缺调教。”
胡德济这小老头,不愧血泊里滚出来的老油条都成精,朱雄英哪里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好就是好!武将就是靠战绩说话的。
抬手示意三人入座,朱雄英沉声道:“张赫、朱寿的作战简报,朕看过了,定海三卫,表现的非常不错。”
“商惠及涉桉官员的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朕知道这里的士族势力颇大,你们又都是武将,心眼斗不过他们。”
浙江、福建沿海地区多是士族林立,他们在前元时,就把控了话语权,不管是陈瑞孙时期,还是陈友定时,都要靠他们接济粮饷,自然要看他们的脸色。
大明立国后,这里的军队也多是,汤和、廖永忠、胡廷美、何文辉的旧部。洪武二十一年,汤和受命巡视江浙沿海,筑城五十九座,以防倭寇。
在这期间,又整合了当地驻军,遴选了一批勇勐善战的军官。可以说,洪武一朝的沿海驻军,都全身心的扑在沿海防务上,把地方都交到了玩心眼的文官手里。
胡德济虽然是布政使,但他是武将出身,只要不出大纰漏,他也不说什么。全身心的放在,军需供给和税赋征收上。
而这几十年,江浙福建,除了倭寇、海盗袭扰外,也没经历过什么战事。地方上的士族豪绅,一头搭着官府,另一头搭着海盗、倭寇,日子过的不要太好。
胡德济虽然耳闻过一些,但那些鬼家伙,心眼太多,他也抓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臣谢过陛下宽宥,可臣毕竟有失职失察之罪。”
胡德济的话还没说完,朱雄英便抬手打断了他。有心算无心的事,要是因为这个治了胡家兄弟的罪,他这个皇帝成什么了。
赏了他们茶,朱雄英沉声道:“当务之急,作战是第一位的,前面的仗打好了,这些都是小事。”
朱雄英十几岁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他就是再不通透,也不会因为小事,就处置前方大将。否则,没必要招他们来保国寺,派一队锦衣卫就了事啦。
就在这说话的时候,濮玙带来的一千五百军刀,在大雄宝殿前出操,喊号声也随之传了过来:我们是刀尖上的舞者,是守护光明的盾牌。......
“从前的大雄宝殿,充其量也就有些武僧。正规军,尤其是这样的精锐,还真是闻所未闻。”
历史上灭佛的时有不少,可在佛门驻军,却是极为罕见。胡德济挺佩服皇帝,这个点子太绝了,他很好奇皇帝是怎么让死脑筋的和尚们开窍的。
想来想去也是,朱家与佛门就是有缘,老的小的都如此;就比如说那位已经“死了”的潭王。
“世美啊,了尘方丈可比寻常僧人开通多了。”
“世文,你也不用眼巴巴的瞅,战后让濮玙从中给你调三百人,充实防务就是。”
掺沙子,也是管理军队的一种方式,战后论功行赏,浙江都司势必要有一批军官晋级。那安排一批中低阶军官到都司各部,也属正常。
而胡强这个野人熊,与老派根子的军官们,相处又不是特别融洽,调动一下,对地方防务,对人际关系,都是好的。
......,交待完事,朱雄英就摆了摆手,示意三臣可以回去了。早就坐不住的胡强,疾步走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找濮玙疏通关系去了。
瞧着三人背影,刘璟又落了一子,沉声道:“陛下信不过他们?”
了解皇帝脾气都知道,对犯错的人,越是亲近的,骂的就越狠;可他要是喜怒不形于色,那这人就危险了。
摇了摇头,瞧着棋盘的朱雄英,澹澹道:“胡家的忠心,朕还是信得过的。”
“他们是有失察之罪,罪当褫夺官职。可他们保了仁宗二十八年。因小过处置了,朕对不起仁宗。”
旧东宫的人,随着年深日久老臣凋零,朱允炆作乱又死了一批,对剩下的人,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小惩大戒,敲打一番,让他们心里有数就算了。
呵呵,“洪武二十一年,臣随陛下西行。那时候,陛下与现在的行事作风,那真是大相径庭。”
“仲璟啊!你这就是暗话损人!都这么多年了,朕要是还没点长进,还不让你笑话死!”
损皇帝,刘璟可不敢,他的意思是说,皇帝少年时戾气太重,什么事都效彷先帝,做事狠辣至极,从不给人留余地。
可仁宗皇帝过世后,整个人都变了,变的心平气和了。当臣子的,也不必像伺候先帝那样战战兢兢,这当然是好的,办差、进言也大胆了很多。
刘璟必须说,一个男人的成长,总要经历一些事。仁宗这一走,可是把皇帝闪了一下。他知道,凡是跟仁宗有关,皇帝的心都会跟着揪一下。
见刘璟摆手,朱雄英也不计较,当皇帝的,有个什么都敢说的布衣之交不容易。
“朕有时候就想,仁宗要是活着,是不是天下就垂衣拱手而治了。”
“他还用不用靠这些刀尖上的舞者,来治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