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旱真正到来的时候，在坐的，没有一个人高兴。

他们之前顶着外人的压力做出那样看似荒唐的决定。现在春旱如他们所料地降临了，他们都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春旱对他们的影响，不需要任何说明。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场会议就在沉默中结束了。结束后，离开公社的大队长们在公社外的路上再次相遇。相互间看了一眼后，眉眼间都是相同的沉重。

不过还是福爹最先打起了精神。

“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垂头丧气的了。现在时间紧急，咱们回去了赶紧安排生产任务，趁着现在干旱刚开始，抓紧时间。”

“没错。”史勇军书记也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别忘了，咱们还有存的冰呢。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再怎么也能抵上一些。”

提到他们存下的冰，大队长们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一个大队长忽然一拍头，压低了声音。

“我看咱们回去后还是尽快规划好怎么用那些冰吧。咱们这里还有一条汤河都要愁水，那其他地方会咋样？到时候那些人水不够用，肯定会把主意打到我们存的冰上。”

“这倒是！”另一个大队长脸色还是有些臭臭的。“咱们当时整个县都在忙着挖冰存冰，那动静据说省里都下来人问责了的。那这就相当于基本上整个省都知道咱们这里有冰。”

......

沉默的各大队长在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后，招呼都不打，忙不迭地转身就往自己大队赶。

回去回去！回去了就尽快把那些冰给用掉。

当然，大队长们也只是这么想一想。毕竟汤河还在，他们这些挨着河的，至少春耕，春种是不用担心的。

因为冬小麦基本完了，大家的春耕春种就面临着更艰巨的任务。毕竟现在干旱已经很明显了，再不抓紧时间补种一些耐旱的农作物，接下来的一年可怎么过。

不止是要交公粮，还有村子里那么人要吃的才能活命。他们做为大队长，不仅要担负着这个职位带来的荣光，也更应该背好这职位所带有的责任。

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的多变。

他们以为靠着汤河问题不大。但是他们只是在汤河的中下游。

汤河也只是一条大河的一个支流。

很快，他们就发现，汤河的水流在以让人惊恐的速度迅速变少。

随着气温回升的越来越快，其他公社纷纷传出消息，他们已经开始动用存储的冰了。

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关于干旱缺水的消息，不说那些正在用冰化水后用作浇灌的生产大队了。奋进公社的人恨不得能把头缩的更紧一些。

现在，就他们奋进公社的冰还没动了。

但是谁都不知道这干旱还要持续多久。河里的水一天比一天少。他们现在生活用水都是省了又省，就怕多用一滴会影响到地里的禾苗。

那些冰，可是他们给自己留的底牌啊。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就算奋进公社已经尽量的想要让其他人忘记自己的存在，但是这天，奋进公社下面的十一个大队长还是被召集到了公社。

到了公社办公室后，大队长们就发现，在场的除了脸色难看的公社人员以外，还有好几个同样表情不太好看的人。

看到十一位大队长到齐了，公社的人也没有废话，单刀直入，说了两件事。

一：这些人是旁边县城的人。

听到这里，大队长们不用再听就知道了第二件事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公社的人接下来也说了第二件事：他们是来“借”冰的。

说是借，但啥时候还根本就没说——这不就是白要吗？

这能忍？

等公社的人说完后，眼看着那些外县的人笑眯眯地要开口，福爹这时候也没有隐藏自己，直接冷冷一笑。

“谭社长，年书记，不是我们不支持农名同志的生产工作。现在到处都在缺水，我们汤河马上就要断流了。现在正是庄稼浇灌的紧要关头，到处都在缺水。我们存的那点冰，是我们生产队的队员们顶着寒风和冰水辛辛苦苦存下来的。”

“福大队长说的没错！”第一生产大队的队长张卫国在福爹起了个头后也紧跟着开了口。

不就是哭惨吗？谁不会啊？

“社长，书记，你们也知道去年冬天到底有多冷。咱们生产队的队员们是相信领导们的决策，不怕冷，不怕冻地去存冰。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开春后有足够的水可以把我们的粮食浇灌好吗？”

“当时还嘲笑我们脑子有病。咋？现在缺水了？缺水自己想办法去！来找我们这群有病的干嘛呀？空口白牙，张嘴就想要我们拼了命存下来的冰？到底是有多不要脸啊你们？”

“就是！咱们都脑子有病！你们用了咱们的冰恐怕也会被传染的！”

“没错！咱们可不敢把冰给你们用呢~”

相比于福爹和张卫国大队长的含蓄，剩下的大队长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你一言我一句的，连讽带骂，把那几位邻县的人气得脸涨得通红。

这次来的人都是公社的社长和下面生产大队的队长，平日里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地陪着笑脸小心说话啊。

这会儿被这样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当即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下一刻，一个黑壮汉子抬起拳头就向奋进公社这边的人冲了过去。

恰好这时候奋进公社这边的年书记正好站出来准备劝架。他还没站稳，就看到了那迎着他过来的拳头。年书记年龄也不小了，一大把年纪的，哪见过这种阵仗啊，当时就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年书记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使劲一拉，一声暴雷般的怒喝声在他耳边炸响。

“年书记小心！！”

只见福爹一把把年书记扯到身后，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个扑过来的黑壮汉子肚子上。

“彭！”那个看着至少一百四十斤的汉子当时就被福爹一脚给踹的飞了出去。而张卫国也一声厉喝。

“好哇！你们这群人借冰不成竟然还想打我们社长书记！乡亲们！揍他丫的！”

一声令下，这边奋进公社忍耐多时的大队长们全都冲了过去。对面那些大队长们亿脸懵逼地挨了几拳几脚后也被迫还起了手。

一旁扶着踉跄着的年书记站稳的谭社长看着这突然混乱起来的局面，纷纷痴呆。

不是，是他们刚刚失忆了吗？

这，这咋打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