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淼走进去时冯若卿正和林战说着话，两人很有默契地不问顾淼电话的内容，顾淼坐下，看到服务员陆续端着菜碟进来，感叹这速度简直不要太快了，好像提前做好等着他们似的。

冯若卿拿着汤勺舀了一碗汤推到林战面前，道：“林战体谅你忙，跟服务员说有现成的就拿来吧，节省时间。”

“多谢啊，我一会的确要回家赶稿，千真万确。”

怕他们不相信，顾淼又补充了一句。但她这句解释似乎是多余的，因为冯若卿和林战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吃了。

顾淼低头吃着饭，只想尽快结束，她觉得，无论是她单独和冯若卿在一起还是单独和林战在一起，都好过现在奇怪的三人模式。冯若卿越是想撮合他们，她就越觉着别扭，她相信林战也是一样的感受。

三人草草吃完了饭，林战起身要去结账，顾淼和冯若卿谁也不愿意，三人在前台僵持好一会儿，最后不得已在老板和服务员尴尬的笑容中采取了折中办法，让林战先请。

回到车上时，顾淼已经觉得智商用尽了，索性不再想着平衡谁的感受，整个身子瘫软在靠背上，只等着车子把她送回家了。

车子驶进小区门口时，林战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她们俩，道：“太晚我就不进去啦，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行吧，改天再约你呀。”

冯若卿也是一副气力用尽的模样，两人跳下车，顾淼作了最后的挣扎，朝林战挥挥手，一副好友告别的轻松模样。直到车子走远后，顾淼重重的拳头才敲在冯若卿宽厚的肩膀上，“早跟你说不要乱点鸳鸯谱了吧，好不容易休息半天把我搞得比上班还累。”

“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以后都知道了，求求你不要再说我了。”

为了表示自己真实的忏悔，冯若卿将两只手托在顾淼肩膀上，圆圆的脸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也就是这时，她看到了站在楼下角落里抽烟的高山。

因为是在黑暗的角落里，所以忽明忽暗的烟蒂显得特别显眼，高山本就长得很高，再穿着黑色的衣服，往暗处这么一站，嘴里叼着一根烟，怎么看都怪吓人的。

好在，冯若卿一眼认出了他，于是停止了和顾淼的玩笑，站在原地不动了。顾淼一见他，很识相地跟冯若卿说一句“我先回去了”后进了单元门，留他们二人站在黑暗中对望。

两个亲密的人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对方的，何况是两个在一起五年的人。冯若卿就能知道高山此刻的表情变化是怎样的。说实话她并不十分想见他，谈不上恨，只是单纯地不想见。那种感觉好比你辛苦养了五年的花，结果却发现其实你养错了种类一样。她不想全盘否定过去，也无法接受她心中之花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回来了。”

高山先打破了沉默，冯若卿点点头，当作他看见了。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他说，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要找一个人走完这辈子，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沉默。

冯若卿只有在高山面前才会真正地沉默下来，她在他面前只有两种状态，要么说个不停，要么一个字都不要说。

高山的烟抽完了，实际上冯若卿靠近时他就不抽了，留在手中让它慢慢燃烧，等感觉烫手了才扔在脚下，顺便腾出手来拥抱她。

像往常任何一次拥抱一样，他先用右手将她的身体揽过来，再用左手贴在她后背上，轻轻地将她头部贴在自己肩膀上。

我想做你的依靠，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

很多年前他会对她说很多类似的心里话，再后来他便不说了，直接用行动表明，再后来呢？后来他们都习惯了彼此的套路和喜好，省略掉中间很多有仪式感的东西。

不知道他在抱别的女人时候，是怎样的心态？

冯若卿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于是用力推开他，像推开他身边的女人一样。高山显然是受了惊吓的，两个人何曾因为一个拥抱而产生过分歧？

他不甘心，再试图向前，以同样的姿势再将她拥入怀中，这回冯若卿没有躲避，她像个木偶人一样任由他抚弄自己的头发，她闭上眼，试图找回以前的感觉。

他还是熟悉的他，连衣服上的香水味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她将脸侧过去，不让自己忽然的悲伤淋湿了他的衬衫。

“我们结婚吧，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我们把以前没做过的事都做了好不好？滑雪？跳伞？潜水……都听你的，以前你总抱怨我忙，现在我不忙了，我决定好好陪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在冯若卿毫无预料的时候，高山居然跪下了。没错，他在她面前双膝跪地，低着头，难过得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那一瞬间她的心忽然就融化了，她不想看到他如此狼狈的，可似乎只有他做出如此狼狈的动作了，才足以证明他还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她的。

“起来吧。”

她把他拉了起来，同时迅速擦掉自己不争气的眼泪。两个人隔着空气对望着，他的脸忽然就贴了过来，冯若卿尝到了咸咸的泪水，认识他这么久，总共也没见他落几次泪。男人似乎天生就很会隐藏泪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它出来见人的。

这个带着心酸和悔恨的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身旁有人经过时他们才分离了彼此，于静默中相望，忽而又都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

冯若卿回到家里时，顾淼正在对着电脑飞快敲击着键盘。不用猜，她也知道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顾淼的眼睛不曾离开电脑屏幕，嘴巴却在说着热水已经放好了，可以去泡澡了。冯若卿闷声应了一句，卫生间的门便关起来了。

顾淼知道，等她出来时，以前快乐的冯若卿便回来了。这件事只能是一个小插曲，它发生过，存在过，也会慢慢地被淡忘的。

曾经有人问她，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想到冯若卿和高山在一起时的样子。他们曾经真的很幸福，也许是太过于幸福了，人的警惕性就容易放松。对于“那件事”，顾淼知道她没有权力去介怀，她只要尊重冯若卿的决定，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