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毒城,墓辉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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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珈莉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诡异的老婆婆,好奇又不失礼貌的问道,“请问您是?”

“嗯?你问老身么?老身只是隐居在这里的一个垂死挣扎的老婆子而已。什么嘛,原来是个小姑娘啊。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老人似乎眼睛早已失明,只是通过声音辨识出眼前的来客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

“呀?这个嘛……”优珈莉心想,『明明是我要问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才对的呀。为什么反过来问我。话说回来,完全不明白对方的身份,怎么回答好呢。』

“唉,算了,这倒是无所谓。有什么事我们还是进屋里说罢。”说着,老人转过身,邀请优珈莉一起走进了茅草屋。

屋内的摆设虽然极其简陋,但是到处都充满着魔法的气息。为优珈莉和老人倒茶的是一个看上去破烂兮兮、做工也极其粗糙的稻草人,粗糙得甚至连眼睛都没画上去。木质的桌椅基本都残缺支腿,完全靠魔法的力量悬浮在空中。壁炉里升腾的火焰虽然是由参差不齐的干柴燃烧的,但是也闪烁着少许魔法的蓝光。在壁炉旁边,一只深灰色的魔法灵猫正蜷着身子,偎依在那里呼呼的睡着大觉。一条吃的只剩鱼骨的河鱼还残留在它的饭碗里。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那么的和平安详,跟外面充满硝烟的世界似乎完全隔绝。『真是一个舒适的地方呀。一个人终日宅在这里安度晚年应该也挺好的吧。如果我老的时候能这样度过也是相当满足了呀。』看得优珈莉似乎有些羡慕。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看装束像是一位精神矍铄的管家,让优珈莉有些在意。

“小姑娘,一个人来这深山老林里玩么?不可能吧。难道是来采药的么?”老人半开玩笑的问道。

“呃……也不算是呀。”优珈莉想了想,回答道,“前面的城市最近经常遭到恶魔的骚扰,被破坏的非常严重。听那里的人说,那些恶魔都是从这边跑过去的。所以我就来这里调查一下呀。”

“这倒是没错。最近这周围确实有大量恶魔出现的迹象,而且活动越来越频繁,所以我才加强了院子的警戒。一开始只是些低等劣魔,不过,渐渐的,也有些稍微难对付点的恶魔出现了。”

“那您知道这些恶魔都是从哪来的么?”优珈莉继续追问道。

“我想大概是从西北边来的吧。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已经太久没出去过了,本来也不怎么关心外面的情况。”

“这样啊……您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嗯……算是吧……”老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怀旧的说道,“自从当初被丢在这里后,我就一直躲在这屋子里一个人生活。一边无聊的研究魔法打发时间,一边照顾着这个小家伙。”老人边说,边看了看睡在壁炉旁的魔法灵猫。

“嗯?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战乱跟家人分开了么?”优珈莉好奇的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为什么。”老人半躺在悬浮的靠椅上,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的父亲似乎是一位管家。在一个当时非常有名的大英雄家做事。我有些记不得了,因为那时候我还很小。后来我们跟随着主人一起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只记得当时路过某地时,父亲便把我丢弃在了那里。没有让我跟着他们一起继续往东走。当时不管我如何反对,如何哭喊,他都始终没有理睬我。把我拜托给了城里的一户人家。虽然那户人家带我很好,但是我始终无法融入到他们的家庭中去。在我长大了一些之后,我本可以去寻找父亲他们,但是当时正赶上硝烟四起,各地流民背井离乡,异常混乱,根本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在加上那座城市正处在战火的中心,我也就跟着逃亡的难民离开了那里。辗转多年,终于来到这里。因为自幼无依无靠,也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常住于此。父亲给我留下了很多关于魔法的典籍,我也借此一边潜心研究魔法打发无聊的时间,一边同这森林里的魔物为舞,消耗这一生的时光。”

“我想,您的家人当时一定有什么必须那么做的理由吧……我不认为他们会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把您留下来。”优珈莉如此安慰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如此安慰我自己,但是真的是这样么?”老人忧伤的自语道,“尽管在我模糊的记忆里,他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温柔。但是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让他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女儿远走他乡呢?这些年,我一直专心研究他留下来的魔法典籍,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我利用这些所谓禁忌的魔法和药剂不断的延续自己其实早就应该终结了的生命,就是想解开这个秘密。但是,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既见不到他回来找我,也打探不到他的踪迹。我不想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尘世。”

“这……”优珈莉难过的沉默了,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眼前这位老人。

屋子里安静极了,听不见一点声音,时间也仿佛停止了一般。过了很久,老人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又恢复了之前的语气,继续说道,“其实这些都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太久没有人到这里来,让我一时又回想起以前的事而已。小姑娘你不要介意啊。还是说说你的事吧。”虽然老人如此说道,但依旧掩饰不住自己满脸的忧伤和失落。

“我……”优珈莉想了想,用非常细微的声音回应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来意呀。本来是到这里调查恶魔、采集润毒草的,出于好奇,看见这里的小屋,才冒昧的闯了过来。”

“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缘分呢。”老人继续稳定了一下情绪,和善的说道,“这次的恶魔,怎么说呢,我感觉并不是一般的现象。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也许是大难来临的征兆也说不定。”

“真的么?”听了老人的话,优珈莉吃惊的问道。

“嗯。虽然没什么证据,但是隐约之中似乎在梦中见过类似的场景。漫山遍野的恶魔从寒冷的北方走来,所过之处城破人亡、生灵涂炭。各个国家倾巢出动、浴血奋战,终因战力过于悬殊,一溃千里。人类大陆从此恶魔肆虐,硝烟四起,文明化为乌有,生命沦为冤魂。我的能力有限,实在也没法预知更多的信息,没有什么更多的帮助可以给你。你还年轻,不像我,早已是入土之人。还是尽快远离这片大陆,躲避一下吧。”

“真、真有这么严重么?”优珈莉不敢相信的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空气再次陷入一片宁静之中。优珈莉缓缓的从浮椅上起身,走到地面。饶有兴趣的围着屋子观察了起来。当她来到那副壁画前,慢慢的停住了脚步。

优珈莉歪着头,仔细的端详着壁画上的男子。黑色的短发,爽朗的笑容,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怀中的婴儿应该就是她吧……』优珈莉心中默默的猜测道,『奇怪……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优珈莉站在那里,全神贯注的盯着壁画,画中的男子她好像在哪见过,又好像没见过,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原本熟睡的魔法灵猫此时已跳到了老婆婆的怀中,开始调皮的蹭来蹭去。老人也十分开心的逗着它玩耍。

“……”一个名字轻轻的从优珈莉的口中说出,声音非常微小,即便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也未必听得清楚,语气似乎也不太肯定,带着一丝疑问。

然而,就是这么一声细微的声音,却让老人掀起了悍然大波。

“你、你说什么?!”老人动作僵硬,难以置信的问道,“我从未告诉过你父亲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他么?”老人显得异常激动,快步走了过来,抓住优珈莉的肩膀不停的晃动,显得非常急切。

“呃、那个,不,我是说……”优珈莉看到老人激动的表情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好像想起来了。”

“是什么?想起来了什么?”老人虽然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激动,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开了优珈莉的肩膀,但是依旧气势逼人的催促道。

“是……是这样的。我好像之前在冒险者王国南部的一座城堡里见到过画像上的这个人。嗯……怎么说呢,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虽然不太一样,但感觉很多地方还是很相似的。我想,可能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吧。那副画上的老人胸前的名片就是刚才我说的名字,所以我想……”

“是的,就是他!没错的!那就是我的父亲!”老人激动的喊道,“然后呢?怎么样了?那个城堡在哪?他还在那里么?身体怎么样?是不是还……”说到这里,老人忽然停住了。眼含热泪的望着优珈莉。

“那个……我……”优珈莉有些为难的答道,“城堡在斯塔利斯附近的西守夜森林里。但是,已经废弃很多年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经过那里。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了。我也只是看到了那副画像而已。因为当时已经很晚了,所以我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真是抱歉……”优珈莉看着老人似乎有些失望的神情,越说声音越小。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再仔细想想。多告诉我一些那座城堡的事。”老人近乎哀求的对优珈莉说道。

“这个……”优珈莉努力的回想着,“听说以前那里确实住着个大人物,不过后来好像跟着什么人离开了,具体去哪我不太记得了。我想想,是谁跟我说的来的……”

“对了!我是从那里看到的。”优珈莉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说道,“我在那个城堡里,还发现了这个……”说着,优珈莉从魔法空间中掏出了一本非常袖珍的魔法书。这本魔法书是她之前在西守夜森林的死灵城堡中发现并带出来的。因为书里只在开头简单的写了一些介绍,后面的内容完全被魔法封印了起来,根本看不到任何内容,所以优珈莉一直把它放在魔法空间中。本来她打算之后交给莎娜她们调查一下的,但是后来因为一直都东奔西跑的特别忙,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好像……是本日记……不过被魔法封印了起来。看不到什么内容。”优珈莉有些不敢肯定的说道。

“这、这是……”魔法书出现的瞬间,老人本来已经稳定了的情绪突然止不住的再次激动了起来。她几乎擎着泪水从优珈莉的手中接过那本魔法书。

“正……这正是父亲的日记……魔法……”老人语无伦次的捧着那本魔法书跪在地上,颤抖着将它抱在怀里。过了很久,老人慢慢的将那本魔法书放到了地上,然后对着它吟唱起法术。瞬间,那本原本已经陈旧的有些破烂的魔法书散发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它上下轻微晃动的漂浮在空中,和一直保持着跪倒姿势的老人互通着法术。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呀……谢谢……谢谢你,父亲大人……这样啊……”老人一边保持着施法状态,一边不断的叨念着,两行热泪不断的从眼眶中滚滚流出。

过了好长时间,当法术施放完毕,魔法的光芒逐渐褪去,老人却依旧怀抱着那本魔法书热泪盈眶的抽泣着。

“啊,那个,您……不要紧吧。”优珈莉关心的问道。

老人稍稍稳定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慢慢的站起身,紧紧的将魔法书抱在怀中,面带喜悦的对优珈莉感谢道,“真是太好了。终于,没有任何遗憾了。太感谢你了,小姑娘。能够在这风烛残年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感谢神明,让我可以在生命的最后遇到你,小姑娘。谢谢你。”

“呃,不,我,没有什么。”优珈莉非常不好意思的回应道。

“这是我父亲自创的魔法日记

。日记中,记录了我父亲生命旅途上所有重要的时刻和内心的想法。从儿时到暮年,从与我的母亲相遇,到含泪送别,从我的降生,到我们分别。一切的一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些长久以来桎梏自己的谜题终于解开了。真是太好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这下您可以放下包袱,轻松的……”

“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我利用禁忌的法术和药剂,苟且偷生的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打探到父亲的消息。其实我的肉体早就死去了,灵魂只是勉强留在这虚假的空壳中。现在,我终于可以解脱了。感谢你,小姑娘。”老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满足的欣喜和诚挚的谢意。

“这是我们家族世代相传下来的魔晶,我们称它为漆黑招魂宝珠。里面不仅蕴藏着我们家族世世代代的魔法结晶,同时也注入了我毕生的魔力和全部的意志,可以说是一颗非常强大的宝珠。即便在「稀有级别」的品质中也属于超乎寻常的上品。希望能够帮助你抵御恶魔的入侵,成就自己的梦想。”说罢,一颗闪烁着漆黑能量的怪异的宝珠从老人的胸膛前飘出,像一只黑色的精灵一般,浮动在优珈莉的面前。

“不,这我可不能接受,再说,我根本就没做什么……”优珈莉急忙推脱道。

然而未等优珈莉说完,老人的身影就快速的模糊了起来。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化作粒粒尘埃消散在了空气中。在老人消失的同时,屋里本来充斥着的大量的魔法能量也瞬间消失殆尽。悬浮的桌椅,燃烧的干柴,全部因失去了魔法的支撑而化作乌有,就连那刚才还欢蹦乱跳的魔法灵猫,现在也只剩下一堆白骨散落在附近的地板上。整个房屋也开始快速的坍塌下来。

优珈莉没有时间再想些什么,急忙收起宝珠冲出了小屋。

外面的情况同样让优珈莉吃了一惊。在坍塌的小屋周围早已是一片废墟。原本恢复的两尊魔像也已经变成石块,之前整齐的栅栏已是腐烂不堪,其它的东西也都是一样,全部像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只剩得白骨残骸。

面对如此快速的变化,优珈莉心里没有任何准备,似乎一时难以接受,对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失落的发起呆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稍稍振作了一些。将那颗漆黑招魂宝珠装在法杖顶端——那个怪异天使的胸前。然后低着头,朝山林深处走去。

优珈莉走后,米莉亚并没有一味地休整人马等她回来,而是立刻安排万禹开始制定入城清理毒兽的计划。

她将所有人马分成十余个小队。队伍的最前面由装备的非常严实、简直可以称作密不通风的重甲士兵开路,后面安排了多名抓捕手和携带着各式各样回收容器的士兵,意在快速清理掉城中的毒兽,尽快恢复人们的正常生活。

“大小姐,是否要安排一半的人马在周围警惕,万一在我们进城期间恶魔从山那边袭击过来,也好有办法应付。要是全部人马都进去的话,一时很难脱身。”在米莉亚调整部队时,万禹建议道。

“不用。恶魔的事就交给优珈莉好了,她肯定会有办法的。我们必须尽快处理掉里面的毒兽,城里的人坚持不了多久了。而且我也不想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不等优珈莉小姐采药回来么?”

“怎么可能。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珈莉采来的药是用来治疗的,没时间等她回来做成预防药剂啦。”

“是,属下明白!”

于是,在米莉亚和万禹的指挥下,大队人马立刻按照编排的小队,从不同方向,全副武装的迅速向城内进军,与游走在城中的大量毒兽战斗了起来。米莉亚也亲自冲到了战场的最前线,同士兵们一起加入到战斗之中。

最为奎尔斯坦最大的贵族之一的希尔家族的部队果然不同于一般的队伍。他们各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再加上城内很多热心市民的协助,很快就将大量游走的毒兽抓进了牢笼。然而,就在胜利在望,米莉亚全神贯注的同毒兽战斗的时候,一支冰冷的铁箭突然从她面前掠过,重重的戳进了侧方的石墙中,让米莉亚大吃一惊。

米莉亚迅速转身查看。但是,除了稍远处几队正在同毒兽搏斗的士兵,以及一些救助伤兵的神职人员外,根本见不到任何异常的情况。

『怎么回事?』米莉亚一边心中梳理着发生的情况,一边小心谨慎的环顾着四周,提高警惕。

过了好一会,米莉亚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只得慢慢的移动到石墙前,小心翼翼的取下铁箭。

『并不是我们用的箭。』米莉亚一边端详着铁箭一边思考着,『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哪制造的。我还是太大意了,应该时刻提防着才对。不过话说回来,这么突然的攻击,如果瞄准的话,至少可以造成不小的伤害……难道是故意的么?为什么?』米莉亚百思不解。

“大小姐,有什么事么?”从远处赶来的万禹看到米莉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打断了她的思虑。

“没什么。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继续抓紧清理毒兽。一定要赶在日落前处理好。”

“遵命。”接到米莉亚的指令,万禹再次返回到队伍中抓进进行抓捕工作。

当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满载大量草药的优珈莉同全部处理完毒兽略显疲惫的米莉亚他们再次汇合。在灯火通明、充满着欢歌笑语的庆祝晚宴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市民们欢天喜地、载歌载舞,庆祝自己的家园从灾难中解脱出来。他们觥筹交错,通宵达旦。

但是米莉亚知道,只是解决了毒兽的问题根本不足以解救这个城市,后面还有更麻烦的恶魔的事等待着他们。不仅如此,在米莉亚的心中依旧留着傍晚时分那个抹不去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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