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追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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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炎阳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到了西山的尽头,鱼肠峡谷中倒映着长长的人影。优珈莉、米莉亚和布菈菈三人正站在山脚下,抬头注视着上方山腰处的动静。

“抓、抓到她了么?”米莉亚问道。此时的米莉亚脸上已经流淌着豆大的汗珠,她双手拄着长柄镰刀,不断的喘着粗气。

“不太……肯定。”优珈莉有些犹豫的答道。

“要不要上去看看。”米莉亚问道。

“这个嘛……”对着扑面而来的恶臭的气息,优珈莉有些不情愿的小声叨念道,“要……要不让布菈菈过去瞧瞧?”

“嗯?”似乎听到了什么的布菈菈立刻不满的斜着眼瞪着优珈莉。

“好!就这么决定了!布菈菈,你上去看看!”米莉亚看了看优珈莉,赞同的说道。

“……,好吧。”布菈菈面无表情的回答。

就在布菈菈正打算过去看个究竟的时候,陷阱洞口的地面上突然伸出了一只小手,紧紧的扒住了旁边的岩石。不一会,又一只小手搭了上来。随后,一个全身上下布满了难以言喻的污秽之物的娇小的身影吃力的爬了上来。她一边努力的起身,一边不停的呕吐出大量屎黄色的泥浆。全身上下,无论是外衣长巾,还是暴露出来的皮肤,都裹着一层厚厚的污秽,见不到一丁点干净的地方。即便离着很远,也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的恶臭气息。狼狈得惨不忍睹。

“真、真是厉害呀。没想到那么深的陷阱,连可以攀爬蹬踏的地方都没有,她是怎么爬上来的呀。”站在下面的优珈莉一时发愣的赞叹道。

“你们……这些……垃圾……呕……”话未说完,莫真再次呕吐了起来。

“那里面你究竟放的是什么?”看着如此狼狈的莫真,米莉亚好奇的问道。

“一些泥水……和……乱七八糟的药剂,还有……布菈菈从山林里搜集来的各式各样的……粪便……”优珈莉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的答道。

只是听了优珈莉的说明,米莉亚就捂着嘴,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看我不把你们……呕……全都抓起来……慢慢的折磨死你们!让你们……呕……体验一下比死亡更为恐怖的感受!”已经出离愤怒的莫真顿时释放出了极大的杀气。她全身上下闪烁着浓郁的血红色的光芒,怒不可遏的冲了下来。

“当心!她来了!”随着优珈莉的喊声,三人立刻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战。

然而,莫真没跑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似乎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身上闪烁的血红色光辉也逐渐褪去。莫真咬牙切齿、顿足捶胸的犹豫了一阵,最后理智终于战胜了愤怒。她用余光快速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二话不说,施放技能,转身朝着后面的山顶奔去。

“不好!她想逃跑!”完全出乎意料,优珈莉并没有想到莫真会如此果断的选择逃跑。她本以为掉进了这个陷阱的莫真,即便爬了上来,也会被羞辱与愤怒冲昏头脑,会不顾一切的冲下来攻击她们,因此,优珈莉特意在这一路上设置了不少的陷阱,等着她自投罗网。

莫真以极快的速度,矫健的步伐,如履平地般的朝着山顶奔去。优珈莉也毫不落后的御风前行,一路紧随其后。

优珈莉不停的施放着光芒飞弹,想要阻止莫真逃跑。莫真并不想同优珈莉纠缠,她左躲右闪,上蹿下跳,变速疾行,躲避着优珈莉的攻击。即便有时袭来的飞弹擦伤了她的身体,莫真也并没有打算停下来回击。随着积累的伤口越来越多,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躯,但她依旧坚定不移的朝着山顶逃去。

当莫真一路狂奔来到东边的山峰上时,眼前的情形让她大吃一惊。山峰上道路不仅崎岖难行,而且只有一条非常狭窄的小路。两侧都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稍有闪失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在前方道路尽头的山涧里一挂巨大的瀑布飞流直下,深渊之中更是汹涌澎湃的江水,滚滚翻腾,凶险异常。

三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穷追不舍的优珈莉。见此情形,莫真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然而,已经没时间给她思考对策,优珈莉很快跟了上来。

“乖乖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微微漂浮在空中的优珈莉对着远处的莫真厉声呵斥道。

“呵呵,就凭你?乳臭未干的丫头。”全身上下依旧散发着刺鼻的恶臭,莫真转过身傲慢又恼怒的对优珈莉说道。由于一路上受到持续不断的攻击,以及之前战斗中受到的创伤,莫真此时已是流血不止,再加上被黑暗魔法游龙施加的黑暗尘埃,让她一时无法得到有效的恢复。虽然表面上莫真依旧显得神采奕奕,但其实也已经是元气大伤,体能耗尽,只不过在逞强支撑而已。

“你居然假装孤儿,从一开始就欺骗我们,利用我们的感情,真是太可恶了!”优珈莉愤怒的斥责道。

“假装?我本来就是孤儿,有什么可假装的?我可没有利用你们的感情,是你们自己愚蠢,怪不了别人!”莫真嗤之以鼻的反驳道。

“你们天启革命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像你们这样四处流窜,在各个国家进行惨无人道的破坏活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一味的想要毁灭别人的家园么?!”

“哈哈哈。”听了优珈莉的话,莫真放声大笑,“你问天启革命军的目的?我怎么知道?我根本不关心这个。我只喜欢凭自己的兴趣活动。我在这里只是因为这里能让我看到许许多多像你们一样被杀戮,被摧毁,被腐蚀的牺牲品。你们终将会溺毙在绝望的深渊中,而我,会很有兴

趣的看着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在自己希望破灭的时候绝望的死去。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啊。不是么?”

“扭曲的家伙!”优珈莉生气的叨念道。

“扭曲?究竟什么才是正道?当你带着你的信念死在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人会再关心你想法,你和你的信仰就此消亡吧!”说罢,莫真手握匕首猛地朝优珈莉袭来。

优珈莉侧身闪过莫真的攻击,顺势抡起法杖朝着莫真的肩头横扫而去。莫真借着自己前冲的惯性,一个行云流水,加速从优珈莉的侧上方跃到了她的背后。着地的瞬间,莫真挥起两把匕首朝着优珈莉的背脊刺来。随着双重光芒之盾的消失,莫真被微微弹开了一些距离。这也让莫真感到非常吃惊。

『双重屏障?』莫真似乎难以相信的在心里嘀咕道,『能够如此随心所欲的施放这样的技能么?看来真是低估了她啊。』

就在莫真感到诧异的同时,一只黑暗魔法游龙的头突然从优珈莉脚下的影子里探出,未等她看清楚,一股夹杂着浓郁腐蚀能量的黑暗冲击波朝着她扑面而来。莫真急忙侧身闪避,无奈山路狭窄地面崎岖,尽管黑暗冲击波只是擦着她的胸前飞过,但是周围缠绕的浓郁的腐蚀能量却依旧侵袭到了她的身躯之中。莫真顿时感到全身上下略有麻痹,尚未愈合的伤口反而愈发恶化,就连视线也显得有些模糊。

“可恶。”莫真扭曲着表情咒骂道。

黑暗魔法游龙在攻击完毕后就立刻消失在了优珈莉的影子中,而优珈莉也已经转过身,同时那把神圣的法杖再次自上而下的朝莫真砸去。考虑到四周地形的缘故,莫真很难左右躲闪,只得暂时后撤,然后瞬间消失,企图再次从优珈莉的背后发起攻击。但是这次她的行动显然被优珈莉预料到了。虚晃的法杖立刻收了回来。被大面积黑暗腐蚀的莫真显然行动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在她出现的一瞬间,被优珈莉的法杖结结实实的击中了腰间,翻滚着,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虽然莫真很快就爬了起来,但是对于她这种体格既不强壮,又无重甲加护的人来说,显然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在加上受黑暗腐蚀效果的影响,让本就防御力低下的她变得更加脆弱。

恶臭、肮脏、全身流淌着泥血。狼狈的模样,粗喘的气息,愤怒的面孔。屈辱和自尊让莫真几乎快要失去了理智。她不能接受自己落得如此狼狈,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更不能接受的是这些事情全都是被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一手策划的。虽然在她们三姐妹中,论智谋比不上莫爱,论武功比不上莫怜,但是自认为能将头脑和武力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以伪装欺骗擅长的莫真,这些年来从未遭遇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上次这么狼狈,还要追溯到遇见那个老家伙的时候。』面对如此狼狈的自己,莫真心中不禁吐糟道。

莫真所提到的老家伙,正是天启革命军的副统帅,一个文韬武略样样比她技高一筹的女人——茹诗。

当初她们莫氏三姐妹投靠天启革命军的时候,莫怜欣然接受,然后一直游走于各个高级将领之间,经常厮杀在一线战场,以杀戮破坏为乐。由于她强大的武力和毫不留情的手段深受各大将领的赏识,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左右逢源。特别是非常受天罡的青睐,所以后来经常伴随在天罡旁边,跟着他一齐出征作战。莫爱却完全不同。她既没有明确的拒绝革命军的邀请,也没有前去参加他们的受礼。虽然默认了自己属于天启革命军的事实,但是从未参加过天启革命军的任何一次大型任务,也很少抛头露面,与里面的人交流,一直过着鲜为人知的隐匿生活。即便是在天启革命军的高级将领中,也很少有人听说过她的存在,更不要说知道她的居所和底细了。虽然她们三姐妹私下里总是书信不断,但是莫爱究竟怎么想的可能连莫真和莫连两姐妹也猜不透吧。而对于莫真来说,她在拜访茹诗的时候,提出以一场“游戏”的形式来决定是否加入天启革命军。茹诗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莫真的提议。于是,那几天,在人类王国一座名为齐宁的城市,发生了一连串人类历史上最未惨绝人寰的事件。这就是著名的“齐宁血城之灾”。齐宁五百万的人口在那次灾祸中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可谓是血流成河,尸骸遍野。莫真也在与茹诗的较量中狼狈不堪、大败而归。人类王国自此之后正式在国际舞台上视自由同盟为敌对势力,并将他们排挤出十一国会议,不承认他们的一切国家权力和存在形式。同时人类王国也开始重视天启革命军的存在,这也为多年后他们起兵征讨天启革命军做好了铺垫。

经历的那场耻辱性的大败,也是莫真迄今为止经历的唯一一次毫无借口的完败。此后,莫真一直怀恨在心,暗自发誓迟早有一天要一雪前耻大败茹诗,将所有的怨恨和屈辱一并还给她。诚如莫真之前所言,天启革命军这个组织究竟想干什么?目的是什么?她根本毫无兴趣。她加入天启革命军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的杀戮之欲可以得到肆无忌惮的释放,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完成对茹诗的复仇而已。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在莫真加入到天启革命军的时间里,她一直不断的打探着茹诗的底细,收集着她的情报。为此她不惜向一直关系并不好的姐姐莫爱求计,毕竟她也承认,如果只论阴谋诡计,奸险毒辣的话,可能没有人能比得过莫爱。但是自从茹诗和莫真较量完“游戏”后就一直不知去向,根本找不到人影。尽管莫真数十年如一日的打听着茹诗的消息,但是就算偶尔能在一些天启革命军的重要集会上见到了茹诗,她也是始终陪伴在首领荙龍的身边,集会一解散,就立刻不知所踪了,根

本没有能和她独处的机会。对此,莫真一直耿耿于怀,气愤不已。

这些年,天罡一直在不遗余力的追求强大的力量,扩张自己的势力,企图和武威平起平坐,得到荙龍的青睐。莫真以为如果可以帮助天罡提升他的影响力,得到荙龍的接见的话,自己也可以趁机掌握茹诗的消息,以此来获得复仇的机会。所以她才通过莫怜牵桥搭线,帮助天罡提供关于魔法协会和希尔家族的线索。不过,莫真也并非只想在天罡这一棵树上吊死。在她深入调查魔法协会后,她发现天启革命军上层对这个组织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对那些绝密的典籍和各种非凡的研究成果,一直都想抢夺过来占为己有。之前虽然顺利的突袭了魔法协会的总部,但是对方似乎也早有准备,尽管摧毁了对方的基地,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基本上算是一无所获。之后,莫真就一直格外关注这个组织,因为她判断,即便是天罡失败了,她也能凭借调查魔法协会一事,获得同荙龍或者说是茹诗见面的机会。

一想到还有茹诗的仇没报,莫真再次强压着怒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态。『现在不是在这里纠缠的时候,先撤退再说。』想到这里,她全身上下迸发出了极其强大的能量,黑红色的光晕浓郁的包围了她的全身,『突破过去,然后从峡谷另一头出去。』

然而,优珈莉并不给莫真先行攻击的机会,“「神圣·秘籍·星河凋零」!”,随着优珈莉的吟唱,黄昏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圣光,如流星雨般的坠下了无数颗神圣的流星。如果是状态绝佳下的莫真,相信应该可以凭借她极其敏捷的身形躲开致命的攻击吧。但是,此时的莫真不仅已经疲态尽出,而且还中了黑暗腐蚀的效果,再加上周围特殊的地形环境,让她举步维艰。也许即便考虑到这些,仍然让优珈莉放心不下,于是她将这次的攻击一排排的由近及远的朝着莫真的方向地毯式的横推过去,不给莫真留下任何可以躲闪的空间。

面对这样的攻击方式,莫真空有一身敏捷的技能却毫无施展之地。只得连连后退,躲避优珈莉的神圣之光。然而,当她一直退到悬崖边缘时,下面已是万丈深渊,滚滚长河,再无道路可退。接踵而至的神圣之光根本不给莫真思考的机会,一道闪烁的光芒划过长空瞬间砸在了她已经被黑暗腐蚀的身躯上,造成了巨大的神圣伤害。随着莫真的一声惨叫,一股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脚下的岩石也被击得粉碎。莫真整个人更是被撞得腾空而起,在意识恍惚中跌入了万丈长河之中。优珈莉急忙追过去观望,只见万丈瀑布之下,滚滚江水波涛汹涌,根本见不到一丝人影。

随着夕阳西下,山顶上的长风显得更加凛冽,偶有腾起的水雾爬上山坡,让本就不胜寒的山崖更加寒冷。优珈莉站在万丈悬崖边,呆呆的望着下面滚滚逝去的长河,柔顺的发丝扶风流逸,鲜红的长裙随风起舞。就这样,优珈莉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也许是在确认莫真的情况,也许什么都没想,只是一时放空自己的思想。总之,过了好久,优珈莉才从发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然后收起法杖,转过身,似乎有些失落的朝着米莉亚她们的方向跑去。

“怎么样了?”看着跑下来的优珈莉,米莉亚立刻冲上前问道。

“嗯……虽然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但是至少一时半会是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真的么?”米莉亚追问道。

“嗯,我想……应该是吧……”说着,优珈莉把刚才山崖上发生的情况跟米莉亚她们讲述了一遍。

听完优珈莉的描述,米莉亚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没法确认她的情况确实有点遗憾,不过……既然这样,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纠结了,还是抓紧时间赶快启程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赶回我家的基地去,省的中途再出什么差错。不过……我是觉得这种阴险狡诈的家伙没那么容易死,平时肯定留着什么保命的技能。算了,不管她的事了,我们还是抓紧做自己的事啦。”

“也对呀。”优珈莉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米莉亚的身体状态,关心的说道,“不过……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看你已经满头大汗了。现在又快到晚上了。我们要不就在这附近露宿好了。”

“不要紧啦。我完全没事的啦。”米莉亚似乎有些逞强的说道。

“我看还是……”看着米莉亚疲惫的神态优珈莉还是有些犹豫。

“逞强。”布菈菈在一旁冷冷的吐槽道。

“你说什么?!布菈菈!我才没有逞强啦!都说没事啦。我说没事就没事啦!”米莉亚有些生气的反驳道,“不信你看啦,就算再来一场战斗我也是没问题的啦。”说着,米莉亚挥起长柄镰刀,连蹦带跳的给优珈莉她们展示了起来。她似乎依旧步伐轻盈,行动敏捷。虽然有逞强的嫌疑,但是丝毫看不出动作有什么迟钝之处,即便是在周围的山崖上依旧可以如履平地的奔跑。

“呀!等下!不要踩那块……”优珈莉的话还没有喊完,米莉亚便一脚踩在一块奇怪的岩石上,地面瞬间塌陷了下去。未等米莉亚做出反应,整个人就栽了进去。随着米莉亚的一声惨叫,一股恶臭的气息从塌陷的地方扑面袭来。

在峡谷的中部,熊熊燃烧的干柴杂草已经消耗殆尽,只剩下一堆碳灰堆在道路中间。胡波水和他的雇佣军此时早已被火焰中掺杂的药剂熏得四脚朝天,瘫倒在地。于是,这天晚上,优珈莉一行人不得不暂缓脚步,在鱼肠峡谷安营扎寨。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呀。”优珈莉尴尬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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