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偏僻的草棚外，篝火上的石锅里煮着草药。
草药味道浓郁苦涩，路过的牛族兽人纷纷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青启用树枝搅拌锅里的汤药汤汁，顺手往里头加了点柴火。
一个雌性捧着竹筒慌张跑了过来。
“巫医大人，那个雌性不肯喝药，说让你亲自过去见她一趟。”
竹筒里的灰褐色汤药溅出来了不少，里头还有些许草药残渣。
“真是个难伺候的雌性。”
青启心里滴咕道，接过雌性手里的竹筒朝沉离的草棚走去。
——
雌性环抱着膝盖坐在草棚里。
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白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只是脸上的表情沉重，在看到青启后，严肃的面容略有松动。
“巫医，”沉离看着他手里的竹杯，“我的身体，真的只是因为被蚊虫叮咬才会发热和长包吗？”
“不然呢？”青启面不改色的撒谎，“丛林蚊虫多，你们雌性身娇体弱，被一个蚊子就能咬得发热。把药喝了，很快就能痊愈。”
“那我的膝盖呢？”
她的膝盖，现在连正常行走都变得困难。
“我也和你说过了，这是天气潮湿导致的。”青启不耐烦的将竹筒塞在沉离手上，“赶紧喝了，喝了我还要去和族长说。”
“呵。”
沉离嗤笑一声，低头看了眼竹筒里的汤药。
“黄芪，连翘，荆黄......”手指头一个个将里头的残渣勾出来，沉离按照百草图里的画像将草药的名字念了出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些都是用来治疗疫病的草药吧。”
随着雌性的话，青启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诧异。
“巫医大人，一个简单的蚊虫叮咬，应该不需要用到这些草药吧。”
“又或者，蚊虫叮咬会让人神志不清，心烦意乱甚至产生梦魔吗？”
青启被那灼灼视线瞧得有些不自在。
“你懂医术？”
“不懂！”
沉离硬声道，“可我认识这些草药，这些根本就不是治疗蚊虫叮咬的。巫医，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病？还有我的膝盖，也和这个病有关系吗？”
青启心中暗暗吃惊。
整个牛族雌性能认识草药的都寥寥无几，而这个狼族的雌性居然会认识草药。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惜材之情，原本平静无波的表情略略松动。
青启迟疑了会。
“你得了鼠病，这些草药是压抑你体内的鼠病病毒的。”
鼠病？
沉离勐然想起那日在狼族时，辛恩抱着的那只肥硕的老鼠。
她没有接触到那只老鼠......是兔子！
她看着自己的虎口，被兔子咬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几乎看不出一点痕迹。
“那我的膝盖呢？”
“要想抑制你体内鼠病带来的疼痛，只能暂时让你的疼痛转移，我用兽魂之力将疼痛转移到你的膝盖了。”
青启轻飘飘道，“你放心吧，这个疼痛只是暂时的，不会很久。”
“不需要，”沉离打断青启，娇俏的脸上满是抗拒，“膝盖的痛苦我承受不了，我现在怀了狼崽，我怕我扛不住。”
膝盖疼的这两天，肚子里的狼崽焦躁得不得了，频频踢她的小腹。
母子连心，她能感觉到她的病也会牵连到肚子里的狼崽。
青启冷笑，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的笑容抖动。
“狼崽和你的命比有那么重要吗。雌性，不要把你肚子里的狼崽看得太重要，你的雄性并没有像你那么期待他的到来。”
真是一个愚蠢的雌性。
自己都要死了，居然还想着肚子里的那个。
狼族多产，一个死了，后面再怀就是。
青启这么想，沉离却不这样认为。
她是人，对生命和自己孩子的热爱远远超过兽人。
所以当她听到青启的话后，情不自禁联想到了花花曾经和她说过的话，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
“我又没说假话，当初你们族长可是用了足足三张狐皮找我换了避子果的，他一点也不想让你怀上他的狼崽。”
看着沉离的脸色越来越白，青启从腰间兽皮里掏出一个青色的果子出来，扔在她面前。
“喏，这个就是避子果，牛族特有的果子，汁水挤在牛乳里，可以让雌性在交配后不会受孕。”
沉离颤抖着手，捡起地上青色果子。
鼻间是熟悉的膻味，和她当时喝牛乳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她接受不了这股膻味，所以在她主动和苍月亲密接触之后的那一次，她将牛乳倒掉了。
原来，苍月根本不想要她怀上他的孩子。
原来，苍月早就知道她得了鼠病，却还同意牛族，用这种以自己孩子的性命为代价的方式来为她治病。
紧绷的心弦在认清这个现实后骤然断裂。
沉离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双眼通红。
“我不需要你帮我治病，你帮我把你身上的兽魂之力解开。”
她固执的挣扎着站起来，纤细的双腿用极其怪异的姿势，一步一步，慢悠悠却执着的走到了青启面前。
“这是我的孩子。”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
“你们没有谁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就算是苍月，也不可以。”
沉离眼尾通红，额心桃花印记灼灼。
被这样坚定而冷漠的眼神注视着，青启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畏惧。
他嘴唇动了动，“你确定？就算解开你身上的兽魂之力，光是鼠病，你肚子里的狼崽也很可能活不下来。”
用自己的命去博一个刚成型的狼崽的命，他实在不知道这个雌性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用你管。”
沉离再一次冷声强调，“解开。”
原本娇弱的雌性，脸上尽是坚定的神情。
青启没有办法了。
“解就解，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
沉离瘸着腿，慢悠悠的吐出这么一句话，走到草棚离坐下。
青启蹲在她的身旁，右手掌心托起一道白色光芒，贴在了沉离的膝盖上。
白光悄然消失，沉离感觉到膝盖上的疼痛也随着白光渐渐消失。
随之，取而代之的是全身钻心刺骨的疼痛。
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处，腿窝处，都长出了透明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