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
[是的，不过与其说是聚餐，不如说是下午茶会...大家坐一块儿聊聊天什么的。]
听见电话里头的声音，天海七明月合上了面前的书。
她闭上眼，缄默了一会儿，已经把神原乐的目的猜了个十之八九。
“你和姐姐聊过什么了？”
[嗯...和她聊了很多很多。琉璃其实也不想和你完全决裂，无论如何你们都还是双胞胎姐妹。]
天海七明月的手扶上精装书页，又安静了一小会儿，轻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过去。”
[那太好了...七月，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挺想对你道歉的。]
天海七明月手托着电话：“我说过了，道歉你得对我道歉一辈子。”
[一辈子啊...七月你真的愿意和我过一辈子么？]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感慨这个，可要是眼前突然少了一个笨蛋，我不得不承认，生活是要变无趣许多。”
电话里头的声音忽然变温柔了不少，像是在轻笑：
[......真是一辈子都嘴硬的七月。]
[行吧，餐厅的位置我等会儿发给你，下午三点的时候过来吧。]
“行。”
[OK。]
都...
电话挂断了。
天海七明月放下手机，她看着手机屏幕里不过五分多钟的通话记录，心中一直在思考姐姐的态度，以及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姐姐......
自己真的能和之前斗得甚至动手的姐姐和好如初吗?
自己也能变回之前的样子么？
天海七明月走到酒店阳台，看向夏日中的夏威夷海滩。
艳阳高照，天高远阔...
来自于世界各国的游客在沙滩上享受着假日，晒太阳的晒太阳，打排球的大排球，不时有一些带着欢声笑语的小孩子追逐奔跑，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天海七明月站在阳台上，远眺着此情此景，心中想的是自己和姐姐从小一起度过的童年。
即便没能拥有过眼下这般美好的童年，可彼此之间依旧会互相谦让，互相照顾......
尽管各自的爱好和目标都不同，可始终还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孪生姐妹。
天海七明月还记得以前问妈妈要礼物，也会帮自己要一份礼物的姐姐。
“笨蛋姐姐...”
天海七明月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齐肩的短发在耳际轻轻曳摇...
*
下午。
天海七明月在神原铃的衣柜里找了一套清凉的穿搭出了门，在两点四十便抵达了约定的餐厅。
餐厅靠海靠林，环境优秀，坐在里面吃饭都能看到海浪扑打的海峡。
所有桌椅都用的原木制作，点缀“清静”、“自然”的主题。
天海七明月按照手机上神原乐发送的信息，来到了餐厅。
餐厅里的游客稀稀落落，穿着西式马甲的外国人服务员端着餐盘在餐厅内走动，有两位不认识的女性在前台笑着聊天。
天海七明月朝里面的座位上望去，没见到什么人，却在餐厅的边上见到了看海的「天海九琉璃」。
天海七明月是没想到，神原铃居然比自己先到来这里。
“什么啊，原来是你。”
天海七明月走到她的身边，「天海九琉璃」在看到来人后，没什么精气神地说出了这句话。
天海七明月见她看到自己居然是这样的表情，便古怪地问道：
“按照平常状态，妹妹酱你不应该是高兴地和我开玩笑？展示自己现在的胸有多大？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失恋了呗。”「天海九琉璃」双手后背，低头，视线注视着自己的脚尖，无意义地来回踢着。
“是昨天兄长带你出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不然？啊啊啊...我知道你又要吐槽我‘为什么用我和姐姐的身体谈恋爱’，但要我说...机会可就只有一次...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天海九琉璃」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天海七明月看得也生不出什么开玩笑的心来。
要是妹妹酱还是那个乐天派，她还可以多讽刺她两句，可现在她心情不佳，天海七明月不想在这上面火上浇油。
「天海九琉璃」从窗外蔚蓝的海面上收回视线，瞅向了「神原铃」，不满地噘着嘴说：
“想笑我就笑我吧...我知道我就是个傻子，我现在看着我这张脸，就觉得我是个傻子。”
“这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天海九琉璃」没有听清。
“这有什么好笑的？”「神原铃」双手抱胸，“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家伙是兄控，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勇敢到了这种地步。”
“是不是很好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神原铃」再三重复，“痛苦是会传染的，你的痛苦现在已经勇通过言语传达在了我的身上。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家伙。”
“看不出来，七月狐狸你还挺上道的嘛！”
“请叫我姐姐。”
“狐狸狐狸狐狸，略~狐狸。”
“......”
「神原铃」只是默默看着她，等她宣泄完后才说道，“感觉好点了吧？”
“谢谢啊...”
“不用，这是作为姐姐应该的。”
“哼，果然你还是讨人厌。对了，七月狐狸你不觉得你爱我老哥爱得很累么？”
“是很累。”
“那为什么不放弃？”
“你能放弃？”
“不能。全天下都找不出这么傻的人了......真的是，哪有这么会照顾人的人啊，搞得人完全跑不掉...一跑掉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神原铃」：“很明显，这也是我的回答。”
“真的是，为什么你们小时候非要来我们老家旅游...不来的话，就没人和我抢了。”
“错了，妹妹酱，是早晚都会有人跟你抢。兄长那种性格，甚至男人都会去喜欢他，谁能拒绝一个会全身心照顾人的家伙？兄长与平常人不同，他不是口头的温柔，口头的好言好语，而是从行动上让人感受到他的体贴。
“不过这也是他的缺点，他太重感情，难以在现在的局面中做出抉择。”
「天海九琉璃」挺胸，点点头：
“这一点我必须承认七月狐狸你说的很对...我哥他就是这样的，也正因为他心软，七月狐狸你才会有机会，琉璃姐姐才会被我哥给原谅......我说老实话啊，不都是我哥先给你们‘好’么？干嘛让他那么累。”
“感情陷入了纠葛，自然就会累，就和兄长无法解决妹妹酱你的感情一样...我想，他昨天晚上在游乐园，同样也是心累的。”
“好吧......”
......
安静了好一会儿，听了好一阵海声。
“那个...”
「神原铃」回头，去看姐姐的那张脸：“妹妹酱有事就快说。”
“其实到现在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其实...其实......”
「神原铃」三无脸：“喜欢我？妹妹酱就算是失恋了也没必要这么饥渴吧，我拒绝。”
“可恶！谁和你说这个了！我是说我虽然平时说你七月狐狸七月狐狸的，但就像很早之前我对你所说的那样，我是真拿的当家人的...讨厌你只是因为你们让我哥难受了，又帮不了他，反而要他来强行选择。”
“...看来妹妹酱还真是深爱着兄长。”
“哼，废话！我可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抛开家人的身份，也算是青梅竹马啊！我最懂他了。”
「天海九琉璃」双手抱胸，偷瞄「神原铃」。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没让我哥那么累，让他平时就开心一点的话，我还是愿意和你当好姐妹的...要是、要是你想让我喊你姐姐...也、也不是不可能！”
「神原铃」平静脸：“妹妹酱为了兄长还真是下了血本。”
“谁叫我只有他这一个哥！”
两人的闲聊到此结束，因为神原乐、天海九琉璃和天海之雪一起赶到了餐厅。
三人都是最为日常的休闲着装。
神原乐发现了窗口聊天的两人，把她们喊到了餐厅外面。
在靠海的地方，五人围着一张长桌一起坐下。
入座后，神原乐为大家点了下午茶用的饮料、蛋糕和饼干。
饼干最先呈上，五人都有份，但只有天海之雪看到食物后安安静静的在吃。
气氛很是严肃。
铃、七月、琉璃的视线都先放在位于正上方的神原乐身上。
等待着他说话，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
......
“近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多到让大家过得都不怎么开心。明明大家都算是一家人，可像这样聚餐，却是自从新学期以来的第一次，我知道大家明里暗里，都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对方说...却又因为感情问题不好说出口...但有些事情，我认为大家还是坦白了说比较好......”
神原乐停顿了片刻。
“首先，第一个问题，大家真的希望我们之间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么？”
“......”
“......”
“......”
所有人都各有各的表情，但统一的是，都沉默了。
“七月希望姐姐完全消失么？希望她被抛弃到绝望，希望她完全离开你的视线，希望她甚至跳楼跳海死了一了百了么？”
「神原铃」收回视线，低垂，然后闭上眼，轻呼吸了一下后才说道：
“姐姐注定是姐姐，我不希望姐姐落到这种地步。”
“那好，”神原乐再次朝「神原乐」看去，“那琉璃希望七月消失，与你断掉关系，一个人一辈子孤独的度过，一辈子都与书为伴，没有任何人关心，甚至还要看着姐姐度过她不曾拥有的幸福一生么？”
「神原乐」这次沉默得更久，她朝「神原铃」看了过去。
看了一阵后，她也低垂了视线，闭上了眼：
“完全不希望...我也同样希望七月能够获得幸福...也希望她能多出来走走，多看看世界，而不是一直看书...从书里获得她一直都有的憧憬......”
......
神原乐心领神会：
“那好，第二个问题是，你们有没有因为朝对方说出一些过分的话而感到愧疚过？”
「神原乐」率先回答：“有.....”
「神原铃」也紧接着回答：“是有。”
“第三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怀念过过去彼此之间相处的时光？”
“有。”这次是两人异口同声。
「天海七明月」一副了解了的表情：
“很显然，你们彼此之间都还念及过去的情感，即便是上升到斗争，也还是在心中怀有一丝和好的念想。琉璃先说说吧，如果说你赢了七月，你会怎么安排七月？”
「神原乐」又去看了眼「神原铃」，最后朝「天海七明月」看去：
“如果我赢了的话，我还是想和七月和好，作为姐妹...”
「神原铃」直接摆手，插话道：
“如果姐姐赢了，我会直接走，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生活，如果你们还要我强行留在你们的身边，我永远只能看到你们之间的甜蜜...而我又算个什么？不如直接离开。”
神原乐又问天海九琉璃：
“那么要是七月赢了，琉璃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天海九琉璃的神色暗然，想了许久，才澹澹张嘴说道：
“大概...我还是会去找妈妈吧...我已经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了......”
天海七明月皱眉：“姐姐为什么还要去找母亲？难道妈妈伤害姐姐你伤害得不够？”
天海九琉璃面色泛苦：“可我要不这样的话，我不知道我还应该做些什么...没有人期待，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目标，甚至没有人愿意爱我...妈妈那边虽然是虚假的，可对我来说至少还有...我会祝七月你幸福的。”
“反正我不同意姐姐你去找母亲——”
神原乐连忙打断两人的对话，“好了好了，话题再说下去就说多了。所以说，你们都还念及彼此的感情，并且也不希望彼此落到那个失败后的下场对吧？”
“......”
“......”
双双安静。
神原铃听了老半天，算是听明白了，怄气般地吐槽两人：
“什么嘛，你们姐妹情那么深，干嘛还这么吵架？都想自己赢，可又都不想要对方输，这不自相矛盾么？”
天海七明月澹澹解释：“想要赢是出于感情，不想要对方输是出于亲情和友情。”
神原铃立刻回答：“我明白，但既然有矛盾了，你们不应该在这中间做出取舍么？有取舍才会解决矛盾。”
天海九琉璃赶紧说：“铃，真是因为没办法做出取舍，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都懂，我都懂，但我说的取舍，不是要你们放弃什么。你们自己把几个情感中和一下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完全对立？就像是我，现在我虽然因为你们和我哥交往的事情而感到不满，但我又不是不把你们当家里人。”
“......”
“......”
又是双双沉默。
神原乐倒是没想到阿铃居然点题了。
他有些话虽说有些厚颜无耻，可现在必须说出来。
“那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说明白我的想法吧，七月和琉璃...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我都不会放弃，除非你们自己放弃...如果你们在明白我这个想法后依旧要坚持的话，我在这里也把话说明白了。
“我——神原乐，想和天海七明月和天海九琉璃你们两人同时交往，请问你们接受不接受？”
神原铃听到后直接咂嘴...原来是真的渣男了。
还一本正经地念出这句话，真的超级屑。
超级超级屑！
不过屑归屑，如果不能直接解决两姐妹之间问题的话，时间越拖下去，只会让所有人都跟着痛苦。
......
天海七明月闻言，直接扶住了额头：“你知不知道你在——”
“接不接受？”神原乐直接打断她的话。
“乐君，其实不用现在——”
“琉璃呢？接受不接受？”
“......”
没有回答。
神原乐：“我不想逼迫你们，但如果你们不接受的话，也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话谈崩了。你们不接受我的条件，我就自己离开，很合理吧？到时候大家就都分开，自己做自己，这样大家就回到了从前，再也不会难受，你们也再不用看到我。”
神原铃双手举高，大声附和：
“好！太好啦！我举双手同意！分开好啊，分开太好了！这样老哥的时间就全是我的了！以后还有无数的薯片炒饭可以吃！”
“......”
“......”
天海之雪安静地吃饼干，只有两姐妹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神原乐看着她们两个，平澹说道：
“我知道你们难以做出选择，但我们之间不是就应该这样坦白说话么？大家把话说明白了，以后才不会痛苦，如果你们不同意，很简单的，我和阿铃搬出去住，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你们不用在我之间纠结，不是有着——”
“不用说了。”
天海七明月出声打断了神原乐的话，纠结的眼睛看向了同样纠结的天海九琉璃。
“...我同意。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应该说早期我本来就是想把某人让给姐姐...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至于现在还要我放弃，抱歉，我做不到，同样做不到的就是还要姐姐回去见母亲，折中只能如此...即便这听起来无比可笑......”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与心理做着斗争，极其不情愿。
神原乐朝九琉璃看去：“七月她同意了，琉璃你呢？”
天海九琉璃薄薄的嘴唇抿了半天，听到妹妹居然同意了这个要求，心里在叹气，也在无可奈何。
同时...还有一点自己居然又不如七月的想法...
因为七月，居然同意与自己这样相处...
七月不会觉得奇怪么？
她不是一个很心高气傲的人？
在这样的心理作用下，天海九琉璃纠结好一阵后，手握拳捏紧，说话断断续续，吞吞吐吐...
想到七月，想到过去的种种，和近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以及七月那番不计前嫌开导自己的话...
手越攥越紧，感情越想越纠结，额头都挤出了汗滴，情感崩到了极限...最后，天海九琉璃才无可奈何般地“嗯”了一声。
神原乐：“答应了？”
天海九琉璃不想去看他：“...嗯...勉、勉强......”
......